大姑周六大张旗鼓请客吃饭,起因是飞飞得到份工作,街道里安排的,一家面包加工厂做些简单手工劳作。
她大早拿个布袋来南妩家,进门喝了杯茶,“有什么东西给我?衣服,围巾,或者包?”
大姑熟络地在三室一厅中穿梭,南母晾着衣服,探身出阳台,“我这几年没正经买过什么,你去问问小妩。”
大姑家负担重,女儿宋怡在医院当清洁工,何家飞是患病之身,女婿更靠不住。她隔三差五地上门,变着法子讨要东西,南妩病后,她来的少了,许久没进这门槛,她今天特意拎个大空袋子。
南妩窗台的毛毯上有三只常用包,大姑看中其间的双肩格子包。
“嘿,好看!给我吧,吶?小妩。”
姑父跟进屋,“你什么都要,也好意思。”
大姑训斥他,“你懂什么!这是我亲弟弟家,我是他亲姐,小妩亲姑姑,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姑父拗不过她,对南妩说,“看她,还长辈呢,真是的。”
南妩习惯了,笑道,“大姑,这好像不适合你的年纪背。”
“行的行的,宋怡也好用。”大姑说着,将包放进布袋,顺带便捎走包里一板巧克力。
餐桌上,何家飞埋头吃肉,南妩夹筷子菜给他,“菜也要吃。”
“何晓做生意了?什么情况。你问过么?”服务员走过,南父把空茶壶给她。
大姑含糊,“嗯,要开间小卖部,随他吧,折腾几天就腻了。”
“只是开店?”南父面容严肃,诚然一大家之主的作态。
“是吧。女婿说难听是半个外人,我也不好追着问。”大姑低头吃菜。
菜上来好几样,南父问,“何晓怎么没来,庆祝他儿子工作,他不来,像什么样。”
姑父接口,也是模凌两可,“他忙,公司加班。”
之后说起飞飞所在面包厂,大姑话匣子才打开,“这厂好啊,我实地看过,很大的,是上市公司呢。公司上星期来我们街道要这片区困难户的资料,飞飞资质算好的了,隔壁小区下云南知青的那家,他们儿子二十一了,现在吃东西都会流口水。”
一些大型公司会聘用身有缺陷的人,响应国家号召。
“这批招几个人,公司待遇怎么样,老板人好么?”南母关心。
“招三个,飞飞占一个名额。”大姑眉飞色舞,“给交五险一金,不错的。”
宋怡在旁赔笑,一劲地给儿子夹菜。
完饭后,念到次日要应梁君白的修车之约,南妩鬼使神差做了个美甲,她选的颜色淡极,结果一个小时之后,远远看着,像没涂甲油似的。
“很衬你。”
4s店外,梁君白称赞她的十指颜色,指腹抚过她微亮的指甲。
南妩乐滋滋,低头看,也不觉得那么淡了。
车把手下去几寸的地方有道划痕,不深,七八厘米长,从均匀的力道深度来看,基本是有人拿尖锐东西划过车身。
南妩惆怅,“你说,那些个仇富的是怎么想的?”
“他们贫困,就见不得别人富有。”梁君白解释,“有些人眼里,这叫做天道不公。他们的行为,是替天行道。”
“仇富,嫉妒,不甘,我都能理解,求而不得,心生孽障。但通过毁坏他人财物,平息情绪的人,他贫瘠,落魄,平庸,也是天意。”
两人从仇富出发,一人一句,一搭一唱,渐渐延伸到社会,人性,乃至生命起源的话题。
路过一间麦当劳,鉴于程又岚事件告一段落,南妩好奇,“麦当劳的视频是怎么回事?”
梁君白浅笑,慢条斯理地说,“人偏信自己耳听目看的,好比程又岚指控我非礼……”
“潜规则。”南妩纠正他,“不是非礼。”
“一样。”梁君白抬手摸她头,动作像在顺宠物皮毛,“不是所有人都会辨别信息的真假,舆论在第一时间倒向她,因为大众更希望这是真的,公众人物,潜规则,女演员,大老板,有看点,够敏感。而我发布会说的话,让公众动摇,因为他们的耳目接收到更有说服力的信息,舆论天平开始偏向我。至于麦当劳的视频,作为结束这场闹剧的前奏吧。我只是想要大众更直观地了解整件事,用他们的双眼。”
“前奏?”南妩吃惊,“还有下文?”
梁君白耸肩,“她歪曲事实,散布虚假消息,我司法务部已经在走流程了。”
须臾,南妩吐出一个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