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诺唰地抽出一杯茶饮。
梁四先生眼微抬,“太甜。”
梁君诺指天发誓,“没放糖!”
“放着吧。”他正眼看着梁君诺,金色墨镜,黑口罩摘了拿在手里,一头惹眼黄发,上回剪彩仪式见到他,还不是这个发色,“染回去,难看。”
“染染染,四哥发话,我绝对服从。”梁君诺如今乖得像只猫,搬凳子坐在梁四手边,“哥,你不会真的赶尽杀绝吧?我还想在中国混呢。”
梁四先生不说话,优雅地咬了一口华夫饼,放下,“不合胃口。”
再喝一口茶,摇头,“寡而无味。”
梁君诺从来拿他四哥没辙,应该说,连老爷子都难以把控,何况他。
梁君诺打起亲情牌,“哥!你小时候对我特别好,特迁就,糖啊,水果啊,都先给我吃。”
“说起小时候。”梁君白从电脑间收回视线,“那时你可听话了,给颗糖,能张着一口漏风的牙,乐半天。现在不同,大了,翅膀硬了。”
梁君诺很无奈,“哥,就你会玩笑我。”
他拿起一块华夫饼在嘴里嚼,“我在新西兰做的挺好,来中国,只是一时的念头。”
他唉声叹气,“老爷子跟我说,你能有今天的成绩,是靠了我在这边的人脉,别想着往外跑,跟你四哥比,你火候差远了。”
梁君白沉默着,略分神,第一次听见老爷子夸赞,是通过弟弟的口。
“我当时不服气,牟足劲要来,其实,老爷子是对的。”梁君诺摘掉墨镜,俊秀的眼睛淡淡散着光,“哥,回去吧,爸老了。”
半天时间,梁君白终于松了口,“等年后,我会回去。”
“那还要好几个月。”
“年前我走不开。”
再些月,南妩姑父的判决书要下来了。
眼见南家这个年横竖是过不太好,他在这里,总还是南妩的一点安慰。
所以,年前,走不开。
梁君诺自不忘问,“那,哥,你从我这拿到不少违约金,我也吃到苦头了,这回,你……”
“知道错在哪?”
“知道。”梁君诺正襟危坐,老实道,“三点。一,我决策失衡,太重视与公司的合作,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结果篮坏蛋打。二,从哥这挖的墙角质素不高,总体而言,不够成熟,在舆论里不占优势地位。三,选错打击目标!”
梁四先生一笑,“你倒是明白人。”他料到梁君诺会来,抽屉里备了张请帖,“把你的毛染回去,再来参加我的订婚宴。”
赶尽杀绝,那是对敌人,血缘之亲,梁四先生终究是舍不得下狠手。
“订,订订订……订婚!”
最后,沉浸在震惊里,梁君诺恍恍惚惚离开公司。
晚宴低调举行,设在一处花园饭店,请的全是亲朋好友,似个家庭聚会。
南妩穿件雪青色抹胸小礼服,后来被梁四先生以布料略少为由,加了身薄纱小开衫。
梁君诺染回黑发,搭衣的风格规规矩矩,也没见大金墨镜,不过自他在进门处见到,便觉五雷轰顶,深感入套太深。
“四嫂,四哥太坏了,你看上他什么。”
秦淮河正巧路过,扬着一张未睡醒的脸,喝口酒润润嗓,开骂,“像他这种人,有钱有颜有智商,特么就该孤独一生,好事都给他占了,像话么?”
两人一碰即合,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愤愤数落梁君白生平‘劣迹’。
“你们的意思是,我嫁给他实在太可怜了,刀山火海,万劫不复。”南妩适当为他们做总结,略有思衬,“所以……我应该逃婚?”
“对对对,他们就是这意思。”朱颜喝彩,唯恐天下不乱,“baby!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逃婚吧!”
原本侃在兴头,南妩的一句话,惹得梁君诺一默,秦淮河也一默。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散开。
笑话!怂恿梁太太逃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朱颜望着灯光酒水,泛起诗意的感慨,“哎,最近是结婚季么,到处都在办婚礼。我一颗□□,犹如被油煎火烹,萌动又寂寥!”
“你文采见长。”南妩由衷赞她,“还有谁要结婚?”
“陈佑儒和丁琼呀。”
她们聊了小会儿,梁君白母亲和继父陆续到场,南妩招待他们同自己父母坐一块。
宾客到齐,厅堂的灯光忽地一暗,只留一束光打在最前端的小舞台。
台面的景观墙缓缓垂下一副画。
画里飞沙走石,悬崖山壁,一对青年男女立在崖尖,简寥数笔,不粗不细的,而情浓之态赫然纸上。这两枚缩影,眼眉口鼻画得模糊,可合到一起,谁都能看出那是梁君白和南妩。
宾客间说笑声不绝,悉悉索索,两家的父辈们也笑起来,亲热攀聊。
南妩愣着看画,她以为梁君白在台后某处地方,耳后突然传来低喃。
“秦淮河这小子,是天生画手,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