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宛然洛神赋中人
慕容恪病逝的消息短短半月便传到了姑孰西府,桓温大喜,一切皆如陈操之所料,北伐前景一片光明,桓温立即命人召荆襄的桓豁、京口的桓熙、陈操之、桓石秀,以及建康的郗超至姑孰议事——
十月二十五日,荆州刺史桓豁遣其心腹大将征虏将军朱序、建武将军谢玄乘舟抵达姑孰,代他参加这次重要的北伐谋会,前一日,桓熙、桓石秀、陈操之也乘舟逆行到了西府,郗超也于同日到达——
十月冬阳暖暖,桓温在大将军府内院棠棣树下张席设案,与郗超、朱序、桓熙、陈操之等人共议北伐大计,桓温道:“慕容恪临终力荐其弟慕容垂为伪燕大司马,然伪燕太后可足浑氏与太傅慕容评不允,出慕容垂镇鲁阳,慕容垂自是心怀怨愤,伪燕国政不谐、权臣内斗,此天赐吾北伐良机也,中原之地,吾必取之。”
桓温只对慕容恪心怀忌惮,对慕容垂则没有足够的重视,现在慕容恪已死,桓温自是无所畏惧,但陈操之却是知道慕容垂的厉害,当即道:“明公万勿轻视慕容垂,此人十三岁入军伍,屡立战功,其兄慕容恪深奇之,自叹不如,尝言慕容垂将相之才十倍于他,慕容垂现镇鲁阳,正扼我军北上之路,欲北伐成功,必先除此人。”
桓温大笑道:“陈掾有诸葛武侯之才智,却也有武侯之谨慎,慕容垂,竖子耳,吾大军水陆并进,定先取鲁阳、斩慕容垂以震慑鲜卑群胡!”
陈操见桓温这么轻视慕容垂,深感忧虑,桓温的枋头之败固然是因为慕容垂用兵如神,另一个败因是桓温刚愎自用,自恃生平战无不胜,对郗超的两度献计不予采纳,若明年北伐时,桓温宿命难逃,依旧要一意孤行,不听劝谏,那北伐失败的可能性依然非常大,慕容垂必须先期除掉,陈操之有自知之明,两阵对阵,面对慕容恪他绝没有多少取胜的把握,陈操之不能因为知道枋头之战的败因就敢说能战胜慕容垂,战事不会象枋头之战那般重演以便陈操之纠正错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以慕容垂的军事谋略,他会设计出另一个精妙的战役,这绝不是陈操之能预料和掌控的,所以,上上策就是北伐之前就除掉慕容垂,然而,计将安出?
陈操之恳切道:“明公听在下一言,今伪燕权臣相争,若明公率众急攻之,其必一致对外,慕容垂请缨出战,兵权将集于慕容垂之手,必成明公劲敌,何若再施离间之计,让慕容垂与燕室彻底反目,如此燕国民心、军心都将大挫,明公北伐时岂不是扫除了一强敌、更增胜算?”
郗超亦道:“子重所言极是,若能以离间计再致燕国内乱,更胜雄兵十万。”
桓温对陈操之的智略是相当信任的,点头道:“陈掾请说。”
陈操之道:“慕容垂之妻段氏被太后可足浑氏诬陷下狱致死,又强逼慕容垂娶小可足浑氏为妻,慕容垂深恨之,对小可足浑氏置之不理,专宠段氏之妹小段妃,慕容垂与燕太后之间可谓势成水火,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火引,即可让二人的对立激化——”
桓温连连点头,问:“当以何为火引?”
陈操之道:“西府骑督段思是慕容垂妻弟,明公可让段骑督给慕容垂写一封信,信中劝慕容垂归降大晋,不然将罹大祸,募死士携信前往邺城,投于上庸王慕容评处,只作认错了府第,慕容评得信必会禀于可足浑氏,如此,慕容垂在燕国难立足矣。”
桓熙轻笑一声,说道:“陈司马此计破绽不少啊,慕容垂贵为伪燕吴王,由一区区骑督去信招降,谁肯信?而且投信之人竟会糊涂投到慕容评的王府去,这样的反间计也太拙劣了吧!”
陈操之被桓熙当面取笑,并无愠色,澹然不语。
朱序、郗超也都是含笑不言,桓石秀对这位从兄颇为不满,道:“陈司马岂是这等无谋之人,此离间之计看似拙劣其实绝妙,陈司马方才就讲过,慕容垂与燕太后和慕容评之间势成水火,需要的只是一个火引,这封信就是火引,可足浑氏素恶慕容垂,正愁没有陷害慕容垂的罪证,段骑督的信是投其所好,至于误投至慕容评处,在外人看来的确是匪夷所思,但可足浑氏是不会计较的,她要的是除掉慕容垂,而且,此计似拙实巧之处还在于,慕容垂知道可足浑氏和慕容评要以这么一封破绽百出的信来治他的罪,就会明白这个没法申诉了,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所以,慕容垂必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