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宫女装的陆昭林偷偷摸摸地跑到了烟雨院的后门,谨慎地回头望了望四周,见并无人跟踪遂利落地拉开了后门,脚刚迈出去两步,人便定在了原地。
“陆昭林,其实你若是跟着那些宫女去前院,说不定还能躲得过去。”环胸而立的楚钰城冷笑着说道。
“原来从早上到现在,这么大个局是专门为我而设的,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陆昭林敛去眼中的惊意,淡定地走到了楚钰城的面前。
“拿下!”楚钰城并未与他多废话,大手一挥,一队禁军便将陆昭林制在了地上。
大殿上
陆昭林五花大绑的着跪在了殿中央,脊背挺得笔直面上一点惧色都没有,仿若那众夫所指的败类不是他,而是其他人。
“众卿家觉得朕当如何处置这个潜藏在宫中多时的奸细?”楚钰桓朗声问道,眼光扫向了殿中的官员们。
楚钰桓的话音落下许久,大殿中都没人敢上前出谋划策。
“启禀皇上,臣觉得此人所作所为实为极恶,应该凌迟处死!”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一位三十多岁的文官走到了殿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几起几落的薛岑。
薛岑的话音刚落,周围便起了一些反对和咒骂的声音,其实无外乎是手段残忍、心存不仁等说法。但是薛岑却仍是面不改色地跪在殿中央,等待着楚钰桓表态。
“那便依了薛卿家的意见,来人,将此奸细押至天牢,三日后拉到两军阵前凌迟处死!”
“皇上,这岂不是要惹得西原军…”一上了年岁的老臣忙跪地欲发表着见解,却不想被楚钰桓给无情地打断了。
“朕刚刚给过你们机会,奈何只有薛卿家一个人提,那便只好依了他,现在再提已经晚了,朕意已决!”话落楚钰桓看了看薛岑,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退朝前补下了圣旨,将薛岑官升一级赏银五百两,并命他为三日后的监刑官。
下朝的路上,不少老官向薛岑投去了不满的目光,有的为了挤兑他,还故意上前狠撞于他,却不知薛岑曾经是武将出身,轻而易举地便躲了过去。
“薛岑,你竟然敢推本官!”
“林大人,是您不要命地往晚生身上扑,晚生只是躲了一下,又何来推撞一说?莫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也跟着坏了?”薛岑嘴角勾起讽刺的一笑。
“你…你…你这个墙头草,跟了三朝皇帝的哈巴狗!”那老臣怒了,瞬间便口不择言起来。
“没错,晚生是历经了三朝,但是林大人好像比晚生要大上三十多岁,好似不只经历过三朝吧?按你这么说,你岂不是哈巴狗的…”薛岑的话戛然而止,然后甩着袖子大笑而去。
“你…你…”手指抖了半天人直接晕了过去。
另一边,原清流连夜策马向着驻地飞驰着,第二日午时将近才到军营门口,却不想被守门的兵卫给拦了下来。原清流的面具这些兵卫自是认识的,但令他们困惑的却是马上之人的发色。
“此乃西原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领头的兵卫高喝出声,他的喊声惊动了正在附近巡营的原清鸿。
“怎么了,为何如此喧哗!”
“公主殿下,此人想擅闯军营,被属下们给拦住了。”话落伸手指了指马上的原清流。
原清鸿顺着兵卫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呼吸猛地一窒,疾走几步上前颤声问道,“流儿,是你吗?”
“姐姐…朕真的好累。”话落整个人便栽下了马背,幸得原清鸿及时接住了他,才免于被摔伤。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然后派个人去叫随军太医!速度!”原清鸿红着眼睛吼着,他的流儿怎么出去了几天就变成这副样子,正值壮年却瞬间白了发,他到底是受了什么伤害!
站在床榻边,原清鸿一脸担忧地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然后时不时地看向满头是汗的太医,“李太医,皇上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回公主,恕老臣直言,皇上少时练得功夫着实是霸道些,现在筋骨内脏皆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再加上忧虑悲伤过度引发了壮年白发,老臣估计…”李太医抱拳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最多怕是只有三年了。”话落“哐”地跪到了原清鸿面前。
原清鸿身子猛地一晃倒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猛摇着头,流儿的身子骨怎么会损伤成这样,他明明看起来健壮得很啊!什么叫最多只有三年了!
一气之下,原清鸿将所有的随军太医都请了过来,但是结果却是让她更为失望,因为李太医所说的还算是大限,还有的太医说只剩两年。
“都滚出去,尽量给皇上配最好的药,而且此事不许走漏任何风声,否则定诛九族!”原清鸿狠声地命令着,吓得跪在地上的几位太医不断地磕头起着誓。
“姐,不必费力气了,朕的身体朕自是知晓的。”原清流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眸中淡定无波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然后下巴微抬示意跪在地上的太医们赶紧出去。
待太医们都出去后,原清流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递到了原清鸿的手中,轻咳道,“姐,你先看看这些东西。”
原清鸿起初还是很淡定地看着,但是看到第二页、第三页的时候,手都有些开始颤抖了,真的想象不到,不到半年的时间,东楚的经济和军力已经恢复至此,那再耗下去吃亏的便只有西原。
“流儿,你是如何打算的?”原清鸿皱眉问道。
“姐,咱们留一小部分人马在这边,让他们时不时地骚扰他们一番。然后令一半人马大张旗鼓地返回西原,而另一半人马则由我们带着偷偷地向南巫进军。”
待原清流歇下后,原清鸿替他去各个营中巡查了一番,途中她的心中却是一直地再想着,丝州七十二骑的兵符不是在流儿的手中吗?为什么还有人能够调动得了,那日出手救楚钰城和顾水墨的那些黑衣人真的是丝州七十二骑吗?
“报公主,密探有飞鸽传书,请您过目。”
拿出鸽子腿笼里的纸条,原清流匆忙地将之展开,一看之下立即眉头紧锁,胸口好似赌了一口气般的难受,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到底该不该派人去救他。
晚膳之时,原清鸿一直心不在焉的,几次都将筷子戳到了脸上,看得一旁的原清流直皱眉头。
“姐,你到底怎么了,午间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地吗?”
“流儿,露儿被抓了,三天后会被押送到两军阵前受五马分尸之刑。”话落之后,军帐中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姐弟俩只是缓慢地扒着各自碗中的饭不语。
“姐,朕计划今晚就带兵南下的,不能因为露儿一个人而耽误了全盘的计划,朕的意思你可懂?”
“流儿,用兵贵在神速,这个道理我懂,但是我们就这样放弃露儿吗?”想到了那个对她唯命是从的人,原清鸿心中竟是不断地回忆起露儿对她的好,不由得自嘲了起来,还真是要失去的才最懂得珍惜。
原清流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姐姐,姐姐现在到底知不知道露儿是男子,姐姐到底知不知道露儿喜欢她,若是她知道露儿此去是签了生死状的,不知她又作何感想。
看着原清流冷寒的脸,原清鸿便知此事再无商量的余地,只好有些失落地点头离去。
三日后
两军阵前,陆昭林被绑在高高的刑台上,面上竟无一点儿惊恐之色,只是一双黑亮的眼睛不断地向西原的军队中望着,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地变淡,最后竟是一片死寂。
“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么,”陆昭林苦笑地轻喃出声。
太阳渐高,日晷上的针影显示着,还有一刻钟便要到午时,薛岑适时地站起身,走到了刑台的前方对着西原的军队喊道,“此人乃是西原派入我东楚的奸细,幸得我朝皇帝睿智果敢,略施小计便捉住了他,特判凌迟之刑以儆效尤!”
薛岑的话音一落,西原军中一片哗然,之前他们还在好奇东楚的军队在搞什么鬼,大白天的在两军阵前绑着一个人,却没有任何行动,现下竟然被告知那人的西原派到东楚的细作。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薛岑对着高台上的人喊道。陆昭林不做任何反应,仍是直直地望着西原军中。
“既然没有,那一刻钟后便行刑了。”
“咚!咚!咚!”三通鼓响起。
薛岑缓缓地站起身,高喊了一声,“行刑!”
只见两个刽子手扯起了张一人高的小孔渔网,将陆昭林罩了进去,然后死死地将渔网勒紧,将陆昭林的皮肉均分成九百九十九份儿之后,便开始一块一块地开始割了起来。
五十几刀之后,他左胸口表层的肉基本上已经被割得差不多了,但却并未叫喊过一声,只是依旧望着西原军队的方向,嘴里不停地喃着,“鸿儿…鸿儿…我的鸿儿…”
普通士兵打扮的原清鸿终是忍不住了,推开身旁的其他兵士冲到了军队的最前方,高声喊道,“露儿…露儿…”
已经痛得有些眩晕的陆昭林突然清醒了过来,目光贪婪地望着西原军队最前方的身影,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开始不断地挣扎起来,他身后的木桩被晃得吱嘎作响,吓得他身旁的两名刽子手也是一惊。
“啪!”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老实点儿,越挣扎就越痛苦,反正结果都是死,别跟自己过不去!”另一个刽子手在他的脸上轻啐了一口唾沫。
“啊…啊…鸿儿…鸿儿…”陆昭林的喊声越来越大,甚至离他老远的原清鸿都听到了。
原清鸿瞬间定在了原地,为什么露儿的声音不一样了,为什么露儿会唤她鸿儿,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与露儿相处的一幕又一幕,有些呼之欲出的真相堵在胸口,令她喘不上来气。
“鸿儿…鸿儿…”越来越撕心裂肺的声音不断地在阵前回荡着,惊得两边的兵士们白了脸。
原清鸿抬头向那人的脸望去,眼圈瞬间便红了,那个人是在笑吗?受着这么大的苦,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不要再砍了…不要再砍了…”不知哪里来得勇气,原清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喊出声,两行清泪便顺着脸颊滑落,你们看不出他很痛苦么!
“你为我流泪了…”陆昭林嘴角勾起了大大的笑容,瞬间便觉着人生没有遗憾了,遂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不好,他要咬舌自尽!”另一名刽子手死死地掐住了陆昭林的下巴,然后提起脚下的麻绳便塞到了他的嘴里。
陆昭林望着那个拉着弓的身影,嘴角勾起了笑意,有她送他一程,值了。
“嗖!”利箭破空而来,直穿陆昭林的喉咙而过,钉在了他身后的木桩上。
“鸿儿…絮儿…”说完了人生中最后四个字,陆昭林脖子一歪闭上了双眼,嘴角的仍是挂着浅浅的笑意。
薛岑眉头轻皱看着满眼哀伤的原清鸿,心中竟是有些不是滋味,初见她下轿那一幕,她是那样的凌厉逼人傲视蝼蚁,而不过一年的光景,她竟然老了这么多。
“薛大人,犯人已死不知该如何处理!”两名刽子手战战兢兢地跪到了薛岑面前,谁人不知东楚的法令,受凌迟之刑的犯人若是在九百九十九刀之前死掉,施刑之人便要受到重责。
薛岑斟酌了片刻,又望了眼原清鸿,薄唇轻启,“就将他扔在这儿,咱们也该回了。”
待东楚的军队都撤走了,原清鸿什么都顾不上地向着陆昭林的尸体跑了过去,然后将他死死地抱在怀中,贴着他的脸轻声道,“傻瓜,你怎么什么都不说,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呢…啊…”
“公主,用属下帮忙吗?”
“你去帮本殿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木。”原清鸿声音嘶哑地说道。
“是!”
当晚,原清鸿便带着陆昭林的棺木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包括还在行军路上等她的原清流。
一个月后东楚皇宫
楚钰城哼着小曲儿在忆兰宫的小厨房里熬起了粥,大勺那是拿得有模有样,看得门口的楚寻久直摇头。
“七叔叔,你这副样子若是叫你手下那些兵士们看到,还不得吓死。”
“久久,这你就不懂了,要抓住女人的心,就的抓住女人的胃。”楚钰城优哉游哉地说着。
“这又是哪本书上的歪理?”
“墨儿睡前故事讲的。”楚钰城鄙视地看了楚寻久一眼。
“……”楚寻久嘴角一僵,他觉得他已经不能和这个煮夫沟通了,这人哪里还有一点儿战神的影子。
当楚钰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鲈鱼藕片粥出现在卧房中的时候,顾水墨正在伏案写字,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只余几绺淘气地贴在胸前,白净瓷滑的侧脸散发着淡雅,看得楚钰城心中一荡。
“怎么傻站在门口?”顾水墨没有转头,只是轻笑着开口。
“这不是怕扰了你写书么,不知为夫现在可以进来了吗?”楚钰城笑道。
顾水墨心中一暖,这些时日以来,他为她做的改变着实是太多了,而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想到这儿便忙站起身想要上前去抱住他,但是没走几步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哐当!”粥碗应声落地。
“墨儿…”楚钰城急忙将顾水墨抱到了床榻上,挽起她的袖子便探了上去,当探出那如盘走珠的滑脉时,浑身瞬间僵硬了。许久,他终于缓过劲儿来,害怕自己探得有误,又换了另一只手,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楚钰城捂住自己的胸口,嘴巴张得老大,想嘶喊一通,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奈之下跑到了院中,拽起了阿懒的两只前爪,把它在半空中抡了好几圈,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我要当爹了!本王要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