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你不是很饿吗?怎么不多吃一些?”
“这些留给宝宝吃,絮儿可以忍。”
顾水墨目光一暖,原来花絮小时候是这样的,天真中带着善良,环境给人的影响还真是大。
若是花絮从小没有遇到原清流,那她便不会执拗地爱上他,她的性格也不会偏激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也不会做出那些错事,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和作弄吧。
不过她是想拿这些糕点来喂孩子么,顾水墨突然有些可怜起花絮怀中的孩子,这一个多月他能够活下来实属不易,真不知花絮都给他喂过些什么。
“絮儿,宝宝只能喝奶,他没有牙齿,吃不下这些糕点,你便都吃了吧。”顾水墨蹲身劝道,伸手想去摸孩子的小脸儿,却不想被花絮一个闪身给躲开了。
“墨儿,吃的东西已经给她了,咱们也该启程了。”楚钰城上前将顾水墨拉回到身边,眼中仍是带着防备,就算这个女人现在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也不能抹去她曾经是一条毒蛇的事实,她曾经多少次都要对墨儿下毒手。
“可是那孩子…那孩子跟着她有可能会死的…那毕竟是大哥的骨肉。”顾水墨扯着他的衣袖焦急地说道。
听她如是一说,楚钰城将目光移到那孩子的脸上,心中满是复杂。这孩子的状况确实不太好,若是让花絮这么“呵护”下去,怕也就是半个月的事情了,但是他们怎能将这条毒蛇也带着。
而两人对面的花絮仍是跪在地上没有动,亦是没有要走的架势。
“把孩子交给我们,他会得到最好的照顾。”楚钰城俯身将手伸到了花絮面前。
“你们不能夺走他,他是我的!我不要再一个人流浪!”花絮紧紧地抱住孩子在地上蹭着向后退,边退边猛地摇头。许是她抱得有些紧,怀中的孩子突然醒了过来,努了努嘴巴便开始哭了起来。
孩子好似使了好大的力气,小脑袋都跟着一抖一抖的,但是哭声却是如猫儿一般小得可怜,眼见着脸都快哭成了紫红色,吓得顾水墨的心一颤。
“你若如此固执,我们也帮不上忙了,那便让路吧,我等还好赶路,告辞。”楚钰城也不再给顾水墨任何求情的机会,一把便将她抱上了马车。
马车微晃地前行,顾水墨心中难受极了,自家大哥的骨肉竟是要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而阿城竟然不允她出手相救,越想心中越是气,遂缩成一团坐到马车的角落里,不再理会楚钰城。
而楚钰城眼中却是带着笑意,老神在在地双手环胸闭上了双眼,心中开始数起了数。
“王爷,那个妇人抱着孩子在后面追着马车跑,那孩子还是不停地在哭,看着甚是可怜。”车夫轻叹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放慢速度,但是不要停下。”楚钰城吩咐道。
“是,王爷!”
又一会儿,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车窗的帘幔被人从外面给扯开,花絮被冻得通红的脸便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眼中骂死祈求。
“你这是何意?”楚钰城语气中带着不耐。
“我同意了,宝宝就送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让他吃饱穿暖,然后健康地长大。”话落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话落,滚烫的泪珠落在了孩子的嘴角,他竟是慢慢地停止了哭闹,然后伸出小舌头舔嘴角的泪水。
看到这一幕,花絮哭得更伤心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地砸在了孩子的小脸儿上。在将孩子交到顾水墨手上的时候,花絮不舍地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便狂奔起来,喉咙里发出了绝望的嘶喊声。
顾水墨已经顾不得花絮要去何方,她所有的心思都被怀中的孩子给勾了去,他实在是太小了,好像一碰就会碎。
“阿城,咱们尽快找家客栈休息一下,然后给他也弄点儿奶水喝。”
“也好。”话落拉过狐裘披风盖在了她和孩子的身上。
“阿城,你说这子叫什么名字好?咱们先给他取个乳名,将来让大哥来取大名。”顾水墨若有所思道。
“莫怀怎么样?”
“莫怀,顾莫怀,就这个了!将来他可以和我们的子安一起长大,你说好不好?”
楚钰城一愣,她竟是还记得这件事情。记得幼时母后时常逗弄他,说他将来成亲了会有很可爱的孩子,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叫子安是最妙的,子之临世安泰百年,他听了之后常是闹成大红脸。
想到了这儿,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当初他明明亲眼看见母后的尸身被焚化,又怎么会有那封信?抛却那笔迹不谈,这世上知道子安这个名字的人也就只有三人而已,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前方有家蛮大的酒楼,不知可要歇脚?”车夫恭敬的声音响起。
“恩,马车停稳一些。”
待马车缓缓地停到了酒楼门前,店小二已经跑了出来帮着车夫拴马,然后热情地将几人引到了酒楼里面。
“阿城,你有没有觉得这家酒楼有些诡异?”顾水墨抱着孩子贴在楚钰城的耳边问道,目光则是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为何这么大一家酒楼,大白天的厅中竟是只有零星的一两桌客人。
“这位夫人说得是哪里话,近来战事将息,百姓食客们多是顾着自家的事情,出来吃饭的人自是少了,待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店小二忙开口解释着,然后殷勤地为擦了擦桌子和长凳。
这店小二不说话还好,他这一说,顾水墨便更加确定自己的怀疑了,她说话的声音如此之小,这店小二竟是听得一清二楚,定是个练武之人无疑了,忙侧头给楚钰城使了个眼色。
“小二,不必忙了,我们夫妇二人突然想起些事情,还要赶路!”话落揽着顾水墨的肩膀转身便要走。
“客官,哪有进店不花银子的道理?这怕是说不过去吧!”店小二立刻便拉下了脸,蹭地窜到了两人面前,伸开了双臂拦住了去路,眼中流露出凶狠的光芒,还哪里有刚刚热情好客的样子。
楚钰城松开了顾水墨,单手向着那人袭去,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脖子,本想就此威胁他让开,哪知酒楼的大门却是突然“哐”地一声被关上,十几名黑衣劲装之人便出现在他们周围。
顾水墨回首向里侧的那桌客人望去,只见他们亦是目露寒光地从桌子下方拿出了长刀,然后缓缓地站起身向着他们逼近。
“二位,奉劝你们将银子都交出来,否则伤到了孩子就不好了。”那店小二一摆手,周围的黑衣人便持刀后退了一些。
“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楚钰城的话音刚落,酒楼的大门便被硬生生地从外给踹开,屋内的一群黑衣人瞬间便僵住了,他们只不过是打个劫而已!看见来人,顾水墨眸光一亮,闪出兴奋的光芒。
只见领头的女子愤怒的掐着腰,气冲冲地冲着刚刚那店小二去而且,走到他面前揪起他的耳朵便开始吼道,“好你个袁秋,还说什么改邪归正了!又被老娘给抓住了,这次你还想怎么狡辩?”
“娘子…这是最后一次了…保证没有下次了…”袁秋忙扯住自己的两个耳朵蹲了下来,然后不停地给那些黑衣人递眼色。
“是啊,嫂子,你就原谅大哥这一次吧,他说这次如果劫得多得的话,从此便金盆洗手了。”有几名黑衣人小声地劝道,袁秋听完想死的心都有了。
“……”顾水墨嘴角一僵,画风变得如此快,她有些接受不了。
女子可不管那事儿,劈头盖脸一顿骂,袁秋一声都没敢还,只是不住了点头表示女子骂得对,憋得顾水墨都快出内伤了,靠在楚钰城的怀中咯咯地笑了起来,“阿城…笑死我了…”
本是觉得自己已经很可怜了,还有人敢如此肆意地嘲笑他,袁秋恨不得用目光活剐了顾水墨。但楚钰城却没有在意,他的注意力全部落到那女子的脸上,为何会有种甚是熟悉的感觉。
顾水墨将孩子交给了楚钰城,缓缓地向女子走去,然后淡笑着在她身边站定。
女子正在那边儿骂得来劲儿,见顾水墨站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了下耳边的碎发,笑着说道,“这位夫人,对不起,他不是故意想打劫你们的,都怪小妇人管教不严才会…”
“红鹃姐姐,你现在变得好凶哦!”顾水墨嘴角勾起了一抹暖笑,眼中浮起了一层雾气。
“你是…你是…你怎么知道我原来的名字”
“红鹃姐姐,你都好久没有给墨儿梳头发了,墨儿想你了。”顾水墨上前一步将红鹃给紧紧地抱住。
红鹃松开了袁秋的耳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双手环住了顾水墨,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水墨小姐?天啊…我的水墨小姐?”
红鹃的话音刚落,蹲在地上的袁秋傻眼了,恨不得找块儿石头撞死,他怎么会如此倒霉,想劫完最后一票金盆洗手,奈何会劫到了自家娘子的主子?不对啊!下手之前他查过黄历了,是个吉日啊!
一群黑衣人也是满脸菜色地望向了自家“老大”,不断地用眼神询问着现在的状况,他们这劫到底打还是不打了?袁秋一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另一只手不断地打手势,示意大队伍都撤走,然后有些“绝望”地望向了自家娘子。
“红鹃姐姐,我是墨儿。”
“水墨小姐都长这么大了,快让奴婢好生地看看。”红鹃从顾水墨怀中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上下打量起来,仔细看下来,终是找到些当年的影子,红鹃激动地捂住了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大喊出声。
楚钰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当年墨儿冲撞了他,正是眼前的女子抱着墨儿不断地向他赔罪,她可不就是顾云梨最信任的婢女红鹃么。
“红鹃姐姐,快看你还记不记得他?”顾水墨兴奋地将红鹃拉到了楚钰城的面前。
“您是…七王爷…奴婢参见王爷!”红鹃瞪大了双眼缓缓地跪了下来,然后恭敬地磕了个头。
袁秋扑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愣愣地抬头看向了楚钰城,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七…七王爷…难道说是他们东楚的鬼面战神七王爷吗?视线落到了楚钰城左脸的疤痕上,袁秋想自尽的心都有了,他为什么没有听娘子的话,早些收手呢?
“红鹃,快些请起。”楚钰城伸手虚扶了一下。
“谢…谢王爷。”红鹃有些愣神,七王爷真的变了好多。
楚钰城将孩子递给顾水墨,缓步走到袁秋的身边,然后蹲身戏谑地说道,“兄弟,你还要银子吗?本王这还有许多,都给你,但是可不要害孩子,毕竟他还小!”
“……”袁秋腿肚子开始有些抽筋儿了,求救似地看向了红鹃,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娘子,为夫再也不敢了,求速救!”
看着这样的袁秋,红鹃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多亏她这次来得及时,若是真的动起手,十个他都不是七王爷的对手,说不定明年的这个时候,她就得带着孩子们去他坟头儿拔草了。
“咯咯…咯咯…”不知何时,顾水墨怀中的孩子醒了过来,他见顾水墨笑得开心,也跟着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双可爱的眼睛晶亮得很。
“怀儿,你这小懒虫终于醒了,告诉姨母,你饿了没有。”顾水墨托着他的脖子将他斜着抱起,能够让他的视线更开阔一下,果然见他笑得更加开怀了,然后不断地伸着舌头吐着泡泡。
“水墨小姐…这是你和王爷的…”红鹃惊喜地问道,注意力全部都被顾水墨怀中的孩子给吸引了过去,完全没看到袁秋已经被楚钰城拖到门外去暴揍了!
“红鹃姐姐,许多事情一言难尽,这孩子是大哥的,他叫顾莫怀。对了,你可不可以给他弄点儿吃的,什么羊奶牛奶啊,都是可以的。”顾水墨将孩子抱到了红鹃面前,好一阵地介绍着。
“好,奴婢这就去。”红鹃连忙称是,向着酒楼的后院跑去。顾水墨垂首贴了贴顾莫怀的小脸儿,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大家都还好好地活着,真好!
傍晚,红鹃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看得顾水墨口水直流,趁着楚钰城和红鹃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偷吃了好几口。
“袁秋,你在那儿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还不过来敬酒给王爷赔罪。”红鹃没好气地说道。
“哦,凉子,我…,我…醋了…”袁秋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下巴痛苦地说道。
觉着袁秋的声音不对,有些大舌头,红鹃抬头向门口望了过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瞪大了双眼,这猪头是谁啊!
顺着那“猪头”的脖子往下看,红鹃额头的青筋直突突,那可是她昨晚刚给他缝制好的新衣袍,现在竟然像似乞丐服一样,他还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袁秋极其乖巧地坐到了红鹃的身边,瞪着两只乌青的眼睛时不时地扫一眼楚钰城,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道,“皇爷…小人…醋了…请您原酿…”
“……”楚钰城正欲喝茶的手一顿,瞥了眼袁秋那张五彩斑斓的脸,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红鹃姐姐,姐夫,你们不用害怕,阿城他根本就没有生气,他若真的生气了,一招就把人给弄死了。”顾水墨忙安慰地拍了拍红鹃的背。她的话音一落,只听得袁秋“咕咚”猛地咽了下口水。
一顿饭下来,众人聊了许多许多,顾水墨这才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
当年,楚钰桓急匆匆地跑进了顾云梨的寝宫,拉着她便欲从后门逃走,而按照楚钰桓的本意,她身边的几名贴身宫女都是要死的,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不由得走漏一点儿风声。
后来熬不过顾云梨的苦苦哀求,楚钰桓便答应她可以带走其中一人,她思虑了许久终是含泪地带走了红鹃。但是出了宫门后,楚钰桓并没有让红鹃继续跟着他们,而是给了她一笔银两,让她自寻出路成家生子去了。
主仆二人依依泪别之后,红鹃便背着包袱向着自己家乡的方向赶路,却不想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便被人给追杀起来,慌乱逃命间她跌落到滚滚江河之中,然后一路被冲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而那时还是海上流寇的袁秋,由于手下小弟人数不多,自己武功也只能说得上凑合,便一直被其它海域的一些流寇打压着。为了不让手下的人跟着喝西北风,他时常偷偷一人去海中打渔卖钱。
那一日他感觉有鱼入网,伸手拽了一下发觉甚是沉重,心下一喜便觉着定是一条极大的鱼,遂一把扯掉了身上的衣服,打着赤膊开始狠狠地拖拽起来。但是当那“鱼”被他拖到船边的时候,他傻了!
之后的一段时日,袁秋这大老粗一改往日的邋遢形象,对红鹃是相当地上心,每日端茶送水熬粥喂药,全都不带假手于人的,最后终是抱得美人归。
“红鹃姐姐,刚刚听你说道孩子们,怎么不见他们呢?”顾水墨不解地问道。
“这酒楼是营生之地,孩子们此时应该正在两条街外的家宅中。”提到了“营生”二字,红鹃都觉得自己有些脸红,遂狠狠地剜了一眼袁秋,好好地生意不做非得做这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既然有营生之所依,为何还要行这些不义之事。”沉默许久的楚钰城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