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含笑朝她递去一眼,仲源忙接口:“好好好,还是白姬想得周到!”
狸仲炎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白姬泡茶水平并不高明,只在这样黏腻闷热的天气,一壶清茶下去,双方都显得心平气和了几分。狸仲炎虽没好色,但也不再出言挑衅,而百里青铘更是悠哉悠哉看不出半分被人得罪的样子。
“实不相瞒,此次请狸兄过来,实在是有棘手之事望你助一臂之力。”
白姬与仲源频频点头,气氛和谐。
“哼,技不如人就直说,扯那么多弯弯绕绕作甚?若非仲源求情,我管你死活?!”
百里但笑不语,轻轻将杯子搁在小几上。
白姬与仲源见火药味渐起,赶紧一个添茶,一个打哈哈。好不容易捱到傍晚,大角观大队人马启程往城郊三圣山准备祈福仪式。
百里为偃偶穿戴整齐,留了一缕神识在其前额,俩人并肩站在一道,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如孪生兄弟。狸仲炎本就看他不爽,这一下变作两个,脸上更是不大好看。
仲源对百里说:“此行一去凶险无比,我愿意留下替百里先生和表兄护法。”
未等百里青铘有所表态,狸仲炎便抢先否决:“胡闹!那地宫岂是你说去便能去的?学艺不精也罢,人又不机灵,跟下去除了会拖人后腿还会作甚?!”
自家表兄那个反应早在仲源意料之中,不过他仍是抱着一线希望,期期艾艾地望向百里,渴望他给自己一个展示的机会。
没想到,百里亦是笑笑,出言婉拒道:“狸兄说得没错,仲源你修为尚浅,即便跟过去对我们也毫无帮助。更何况,我还指望你陪偃偶一起赴三圣山,若有万一也好有所照应。”
“……”仲源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狸仲炎斜睨百里一眼,虽不满自家表弟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但还是对这一结果表示满意。
“既然百里青铘也是这个意思,我看你还是收拾一下包袱趁早上三圣山去吧。”他似想起什么,蹙了蹙眉又补充道:“别忘了你当初允诺我的话,此事了结后便随我回族里去,再别谈那劳什子求仙问道之说。”
送走傀儡百里和愁深似海的仲源,白姬三人简单休整,于翌日中午偷溜至扶鸾殿。
荣贵妃正坐在紫檀木镶玉面的凤尾塌上恹恹地捧着水晶碗,孕妇喜酸并不鲜见,可她最近不知怎地竟连素日最喜的酸梨酪也提不起兴致。
素白的手捏着瓷勺转了一圈,仍是兴致寥寥地丢下。荣贵妃取了丝帕掩了掩嘴,似乎对百里一行不请自来的套路格外熟稔了。她兴致不佳,抬头冲白姬笑笑,视线朝后方一扫而过,陡然定住。
白姬看着她呲牙咧嘴全神戒备的样子,心里划过一个不详的念头。
须臾,这念头便被证实。
“百里哥哥!”荣贵妃柳眉倒竖,美眸一敛,涂有凤仙花汁的食指直冲狸仲炎鼻尖,不解且愤愤道:“你叫谁来当救兵不好,怎地叫他来!这不是明摆着要人堵心么!”
狸仲炎行事作风的确让人不适,话虽如此,但荣贵妃的反应亦未免太过激,这不禁令白姬一不知内情者瞬间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狸仲炎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不管来人是谁,先冷嗤一声彰显自己天狸族继任族长的威严。
白姬隐约发现,他的喜怒总是轻易与仲源挂钩。就例如,仲源对百里的敬仰远远超过身为表哥的自己,因而他对百里总没好脸色。可/荣贵妃,她既没诱拐仲源,又没怂恿他一心向道,怎地狸仲炎对她的态度倒比百里恶劣多了,竟不屑到一个眼神也欠奉……
百里出言干涉了这一剑拔弩张的气氛,安抚她道:“阿荣你有孕在身,切勿动气。更何况,仲炎兄是来帮忙的,你该好好谢他才是。”
“谢他?才不!”
狸仲源还是一张冷脸,没有任何表示。
荣贵妃见状便更气,轻捶了两下胸口,有气无力地歪倒在榻上。白姬上前替她在腰背塞了俩垫子,见其气色大不如前,不由问道:“为何脸色这样白,这几日没休息好吗?”
“还不是老毛病,没胃口!”
荣贵妃生了会闷气,抬眼看了看桌上的灯漏,忽而神色凝重起来,“过不了几个时辰便要入夜了。”
狸仲炎蹙眉,说出了他至扶鸾殿的第一句话。
“你现在胆子怎么这样小?”
荣贵妃意外地不动气,神色淡淡地问:“难不成我以前胆子很大?”
岂止是大,简直是胆大包天。狸仲炎在心里想。
他回忆起从前那只将自己从小怯弱的表弟追得满山打滚的小狐狸,再看看面前那张依旧明艳俏丽的面庞,心下恍然,时间好似从未流逝,又仿佛早已面目全非看不出分毫从前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