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楼下传来车轱辘碾过青砖的声音,白姬侧头,透过雕花勾栏,看见一辆华篷马车自喧闹的街心飞驰而过。马车驶向这里,风掀起帘子一角。白姬睁大眼,她如今目力很好,一眼便瞧见那车厢中坐着个熟悉的人影。
她转头,几乎下意识去看百里,他两手抱臂,眼睫低垂,脸上面无表情。
隔壁,一名食客压低声音道:“方才过去的,可是那大角观司正的马车?”
另一人答:“不是他还有谁?那司正如今可是花街的常客,连倚香楼里的头牌兰若姑娘都对其另眼相看。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皮相能讨得女子喜爱么!哼,伤风败俗!”
仗着几分皮相就无法无天的小白脸——
白姬偷瞄一眼身边人,嘴唇颤动,险些笑出声来。
“阿浔啊,”百里喜怒莫辨的声音自头顶传开:“嘴角咧那么开,可是有何开心事?说出来让我也开心一下吧!”
白姬立刻坐直身体,眉头一蹙,装模作样地将话题扯开。
“他们说得不会是真的吧?百小里当真经常出入烟花柳巷?!”
一想起,他是用百里这张脸去逛得花街,白姬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百里侧眸,朝她投去似笑非笑的一瞥,声音冷得如同腊月寒风,嗖嗖向外冒着凛冽的杀气。
“既然坊间都传遍了,那事实只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依我看,他是承包了整条花街吧。”语顿,抬眸,望着白姬眉一挑,“百小里?!”
“唔……总不能也叫他百里吧,虽然你俩长得是一模一样。”白姬两眼望天,掰着指头说道:“你若觉得别扭,那便直接唤他作老二算了,方便又好记。”
百里的眉挑得更高:“老二……?”
“怎么啦?”
“没什么……我突然觉得百小里这个称呼挺形象的。”
百里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对白姬说:“看来我们得迟些再去探望阿荣了。”
白姬脚步一顿,随即反应过来,某人这是准备上门发难了。
哎,先提前缅怀一下百小里即将逝去的幸福生活。
出门左拐走上主道,缓步一盏茶的功夫,俩人来至百小里于山明大街的府邸。
百里上前敲门。
“扣扣——”
一老仆打开门,望着他胡须一抖:“咦?公子,您不是才出门,怎么这会又回来了?”他向前张望一番,不由好奇:“马车呢?”
“今日宫中休沐,我自也不必在御前伺候。”
“哦,原来如此。”被百里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忽悠,老仆将不翼而飞的马车抛诸脑后。回过神来,发现自家公子这一来一去,不仅替换了一身儿衣裳,就连身边伺候的姑娘也变了样儿。
公子今日这是——
老仆是何等的人精,一下了悟。他两手插袖,一撮牙花,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累了,回房休息。没我的传唤,你们都不要来打扰。”
“是是是,老仆这就去吩咐下去。”老头凑在百里耳边,压低声音道:“公子,还是先头那三样儿?”
百里眉一挑,望着他不说话。
老仆余光瞥见白姬那一脸懵懂不知的小白菜样儿,心下了然,不等百里回答便自顾自地点头,道:“好的好的,老身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言罢,弓着个腰一溜烟跑没影。
白姬好奇:“他方才跟你说了什么?”
“不知道。”百里一脸莫名地摇头。
百小里如今的府邸乃是圣上所赐,虽然只是间三进三出的小院,然在这寸土寸金,非达官显要不能入住的山明大街里占据一席之地,那已是十分有脸面的事。
他所住的撷芳斋门前,修竹成林,绿荫成片。屋中摆设也俱是简单朴拙,倒有几分文人的清简之风。
不过——
白姬微蹙眉,她总觉得这屋里头萦绕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腻香。
大抵是门窗皆闭的缘故。
落座片刻,她便感觉身上一点点燥热起来。起初只是微有薄汗,而后总忍不住想去扯一扯衣襟。这时,百里于桌边倒了杯水,兴许是口渴,喝得很快。
白姬眼巴巴地望着他滚动的喉结,咕地咽了下口水。
百里一顿,晃了晃杯。
“要喝水吗?”
白姬口干舌燥地点头。
百里复又倒了一杯,递给她。
“多谢……”白姬接过。
动作忽然顿住,视线落在百里那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看得两眼直直发愣。这手,好似冰雕玉琢一般,不知摸上去是否也是冰冰凉凉的……唔,好像很诱人的样子。她目光发直,下意识地放下茶杯,指尖颤巍巍地向百里的手伸了过去。
他的手微凉,触手当真同玉一般温润细滑。
白姬愉悦地眯起眼,胆子不由大了几分,干脆攥住他的手捧到了面前。
百里眸子一动,盯着她的脸,问:“阿浔,你这是——”声音忽然顿住,因为他看见白姬低下头,忽然伸出一截粉嫩的小舌,轻轻在他指尖舔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