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先是一愣,随即重重撞入那人怀里,一股熟悉的体香势不可挡地钻入鼻尖,她来不及多想,连忙从他怀中爬了起来,抬起头,两眼发花,只能依稀看到对方的一点轮廓。他身着一袭白衣,居然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白姬看到他先是一惊,以为是敖恒来了,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随后才发现他显然更小一些。
她心道:不论那人看上去有多小,能在这泰山境内出现,身世定然不凡,或许是那飞升已久可永葆青春的避世仙人,于是便不无崇敬地感激道:“方才多谢阁下相救,还请问是哪位仙长,小女有一要事相告。”
水君与敖恒的这一战定是苦战,倘若敖恒赢了,那这泰山境内不知将发生怎样的动荡,届时,第一个被殃及的人肯定是她,虽然敖恒屡次三番放她一条生路,但这次未必再会,即便会,以后对她看管的力度必会加大,如此一来,她当真成了笼中之鸟插翅难逃了。
所以,现如今,眼前这名仙人正是她唯一的希望!
可那仙人并不说话,白姬视线模糊,只感觉他正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那目光透着几分打量,却并未让她感到任何不适或者厌烦,相反,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他的眼神好像百里……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忍不住自嘲地勾起嘴角:莫非是离开百里太久,但凡见到气质相仿之人,都会产生白衣类卿的错觉么?
这时,那白衣的年轻仙人竟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白姬甩开脑中那些胡思乱想,一声大喊:“且慢!”见他步伐略微迟疑,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两手抱袖朝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仙人,小女冒昧,实在是有一要事相告,还请您留步!”
未等他答话,她便直接说道:“小女刚从水君洞府经过,看见他正与一男子在门前交战,那男子出手尤其狠辣,招招致命,小女恐怕水君无法招架,遂跑出来想要寻求救援,不巧跌下山崖幸得仙人所救,如今不知战事如何,小女恳求仙人移驾随我前去一看,万万不能由得那人在泰山境内作祟!”
一番话毕,她等着看那仙人的反应,此刻因由高空坠落而造成的晕眩感稍稍减轻,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清瘦的背影,透过衣服可以看到微微耸立的肩胛骨,瘦削中透着一股孤高卓绝冥冥出世的疏离感。忽地他转过身来,随风而起的黑发丝丝盈动,隔绝那清冷的视线,他面庞清隽,眉眼如画,眼角生了一颗殷红的泪痣,顾盼间几分妖冶几分忧郁。
白姬睁大了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使劲地揉了好几下眼,直到眼角被揉得生疼发涩,然而眼前的人却纹丝未动,只静静地看着她。
此刻的他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这般大小,青涩稚嫩,然而他的脸,他的眼神,却是化成灰她也认得的,几回魂梦,这张脸便在她心底盘旋,时不时地从她脑海里跳出来,叫她想忘不能忘,想忘也忘不得……
白姬后退一步,看着他几乎失语,酸涩喜悦震惊几种心情交织在心头,千言万语化作一个颤抖的音节:“你……”
“你、你怎么在这儿?!”
百里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你认识我?”
百里看着白姬,眉头微蹙,他近来因八苦咒的反噬而功法逆流,神智常有混沌之时,发作起来身边人一个也认不出来,眼前这女子显然也是陌生的,可不知为何,看着她,他好似失而复得般心里涌上了莫大的喜悦——没见到她时被挖空的心在她来了以后又被重新填满了,好像她是自己人生中唯一不可或缺的部分……
他又道:“我中了咒术,发作起来时很多人或事都会不记得,你认识我么?”
话音落下,目光里头的白姬像是微微一愣,随即沉静的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神情,她像是要哭了,晶莹的泪水打湿了睫毛,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眼泪落下来。
白姬红着眼圈看向百里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告诉你?”百里眉心微蹙,“你是指我中咒的事?”
她点了点头,几乎压抑不住喉头的悲鸣。她不知道他暗地里竟受了这么大的苦,若是知道,打死她,她也不会选择离开的……可是百里他竟、竟什么也没说,而是选择一人承担,这让她如何不愧疚,如何不心疼,如何才能再下定决心离开他?!
“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伤心吧。”
他背手思考了一会,如是答:“我虽记不得你的脸,然心里却隐隐觉得你是我身边很亲近的人。”转眼看见她眼里无声地落下一连串泪珠,他蹙眉,心里像是被针扎了般刺痛不已。
白姬低下头,泪水狂飙而出,似乎是在遇见百里以后,她的眼泪便越发多了,成天哭,好像哭得没完一样。
“就是知道你会哭,才不告诉你的吧。”脸颊上斑驳的泪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拭去,久违的温柔,她不敢抬头,只是哭得更凶。
那只手起初只是温柔地擦拭着,而后力度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看她实在哭得没完,百里眸子一敛,伸手揽住她脖颈将她整个脑袋往自己怀中按了过去。
“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