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到,又是一年好风光。
虽然太叔公与小顺子费尽心思为张寡妇调理身体,奈何如太叔公所说,张寡妇的病变已入内腹,药食对她的病已没什么效果。
张寡妇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渐渐的连地都下不了,整日卧床不起。
此时即使不用太叔公说出来,用心学了一年医术的小顺子通过号脉也已知道干娘留在人世的日子不长了。
从这以后,小顺子除了到万鬼林采摘食物外,整天留在家中全心全意服侍干娘起居,甚至连太叔公的课业都放弃了。
小顺子是太叔公最得意的徒弟,老头怎舍得放弃,每日晚上不请自来,带着些温补药剂,继续教他医术。
终于,张寡妇没能逃过病魔的魔爪,走时黄瘦干枯的脸上带着一丝安然的微笑,似是在安慰小顺子:“干娘走的很开心,小顺子你也要努力的活下去。”
整整一天,小顺子不言不动的坐在床前,呆呆的看着干娘安详宁静的睡容,他不敢为干娘号脉,因为这样就保留了最后一丝希望。是的,干娘没有死,只是睡着了,明天……明天一定会起来,起来对自己说:“小顺子,别跟人打架。”小顺子心中不停的安慰着自己。
然而他失望了,干娘没有起来。第二天晚上太叔公来时,神色黯然的拍了拍小顺子的肩膀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入土为安吧。”
小顺子紧紧抓住干娘已冰凉僵硬的枯手,一双大眼死死盯着干娘骨瘦如柴的脸,没有多少生气的眼中渐渐浮出一片朦胧水汽。终于,一点晶莹的泪滴悄然滑落,小顺子哭了,无声的哭泣。
太叔公行医数十载,见过无数同样的场景,然而此时他那颗应该早已麻木的心竟觉难受无比,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摸摸小顺子的头。
张寡妇安葬以后,村里召开了宗祠公议大会,地点就在宗祠的大院中,议题自然是如何处置小顺子,大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刚有人说活埋了这个给人带来灾祸死亡的转世妖怪。立刻便有人反对,反对的人说万一这转世妖魔活埋不死再出来害人可如何是好?还是用火烧来的干脆,灰飞烟灭后便是想复生害人都不可能。
终于,太叔公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大声斥责这些愚昧的村人,然而他一个人的声音如何盖得住在场数百人的声音,他的声音瞬间便被淹没在滔滔声浪之中,没留下一点痕迹。
小顺子跪在宗祠院中空地的中央,就在那棵被天雷劈毁的老树焦黑残缺的躯干下,无神的大眼空洞的没有标点的看向天空,仿佛眼前这些疯狂的叫嚣烧死他的人与他丁点关系都没有。
外表平静,其实他的心中一股仇恨之火正在熊熊燃起,“这些人……这些人为什么总要苦苦逼迫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随着这些为什么,小顺子心中这股仇恨之火渐成燎原之势。
缓缓的,小顺子站了起来。
场中数百道目光瞬间集中在他的身上,一个老糊涂执事顿着拐杖叫道:“这小魔种竟敢自己站起来,对祖宗不敬,活埋了他!不!烧死他!”
一呼百应,霎那间院中“烧死他”之声响成了一片。
小顺子笑了,只是……所有见到他这笑容的人皆看得浑身发冷,禁不住打起寒颤来,登时在他正面的这些人安静下来。
其余的村人自然觉出异常,也渐渐安静下来,院中静得那些细微的呼吸之声清晰可闻。
这时,小顺子稚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
这三个字缠绕了他五年,此时他终于大声的问了出来,当着全村的人面前。
太叔公心中不忍,慢慢走到小顺子的身前,摸摸他的头道:“孩子,这世间很多事本就是糊里糊涂的。”
小顺子仿佛没有听见,仍然道:“为什么?”
一个宗祠执事站起来,这老家伙道:“因为你会给咱们吕家村带来灾难和死亡,你克死了你的爹娘,克死了抚养你长大的张寡妇,天知道接下来你会克死谁。所以为了全村人的生计,你必须死。”
小顺子的目光渐渐聚拢在那个老家伙脸上,眼神阴冷没有一丁点温度,这哪里是一个孩童的眼神,更像是索命的修罗。
老家伙抵受不住小顺子的眼神,腿一软,失惊般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