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句闲话,两人已然行到巷子的转角处,再前行已有寥寥行人,妇人终是止步不前,欲言又止,却还是忍不住念叨一句。
“烟儿,听娘一句劝,你往日如何玩闹,我却甚少说过你,便因你这玩闹俱是在魔界之中,所遇之人总会卖娘几分情面,不会为难于你,又有长辈暗中护佑,你难以吃亏,我便也就任你玩耍。此番却是不同,你将长辈悉数劝退,又想设计这来历不明之人,我实在担心。你且看看,这人受得如许追杀,依旧能活蹦乱跳至今,便该知道这人绝不简单,是个绝顶精明之人,娘怕你斗不过他,最后落得追悔莫及的下场,那时……”
“休要多言!”这般念叨,柳烟却是听得烦厌,蹙眉一声叱喝,再也不愿听下去,冷声打断道:“我却并非年幼之时,事事还需你来指手画脚!我自有安排,已然妥当周全,你若再这般前来捣乱,日后真坏了我大事,我定与你断绝这母女关系,舍弃你给我这身血脉,老死不再相认!”
“你!”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语,终是让妇人气得瞪眼,再也说不出话来。
柳烟似是旗开得胜,傲然昂首前行,渐至远去。妇人冷哼一声,亦是懒得再理会自家这忤逆之女,厉喝一声,倩影一闪便已无踪。
“你便好自为之吧!休要到时候吃了大亏,来寻我哭鼻子!”
听得这话,柳烟立时又自冷笑,待得扭头再反驳两句,哪里还能寻见妇人的身影。她忽而生出一丝失落,转瞬便还是那狡黠、得意的模样,踏着轻快地步子,渐至走向街上去了。
而这时,巨魔城一处钱庄的后院里,面容枯槁、憔悴更见怨毒的魏舍剑,正自朝面前单膝跪地的一众师弟大发雷霆。这一众师弟却是羞愧低头,咬牙忍怒听他训斥,待得感受到院边伫立那两排来自巨魔道的壮硕大汉,一道道嘲讽、耻笑的目光,更是羞愧至极,便将头埋得更低了。
“师兄息怒!”
终有师弟难以忍受,硬着头皮高喊一声,苦着脸道:“并非我等不力,只怪那贼人奸猾,如今又入得这……这巨魔城中,便似鱼入大海一般,巨魔城芸芸人海,想要抓住这般滑溜的贼人,哪里还能抓得到?我等先前追了十八……”
“住口!”魏舍剑听及此处,倏然大变脸色,急声喝止了这师弟,断不容他继续再说下去。
这师弟已然提到“十八”二字,一听便知他接下来的话,便要说起先前十八年苦寻呼延无果的事来。此事早已成了魏舍剑难言之隐,更何况这时节,还有两排巨魔道弟子这等外人在旁围观,他更是羞于启齿,又岂能容这师弟宣诸于众,叫众人暗中取笑他不成。
他这声厉喝卓有成效,那险些说顺嘴的师弟顿时愕然,待得见魏舍剑那严厉瞪视,终是回过味来,讪讪露出尴尬、羞愧之色,亦是自知失言,哪里还敢多嘴,便又将头赶忙埋了下去,眼角却浮现一丝得逞的神色。
果然如他所料,一经提及此事,便如魏舍剑的龙之逆鳞一般,触及必反,总能让魏舍剑羞怒,继而这怒骂也再难为继。魏舍剑此时面色阴沉变幻,却是再难朝众师弟宣泄怒气,黯然叹道:“的确怪不得众位师弟,只怪这贼人太过奸猾,往往出人意表,总摸不透他的常理套路……”
那师弟听得他转口,亦是机灵接话,怒色道:“师兄所言及时!谁能料到,这贼人十八年前尚是才跨入金体胎境的修为,十八年后的今日,竟已然晋升到眼识身境,连跨五重境界,他竟准备这般充足,每重所需的强者血肉一应俱全,显然是早有算计,实在奸猾可恨!”
又是半月无果,魏舍剑此时对呼延这名字厌恶到了极点,便连听也不愿再听到,这师弟偏偏如此不识趣,拿着这“呼延”二字说了又说,好似每听到一次,便是朝他魏舍剑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生疼,他却作声不得,只能咬牙咽下这羞辱滋味,颓然挥了挥衣袖,落寞叹道:“行了……今日暂且休整,夜里便回返门中,再作计较。先……散去吧……”
“是!”
一众师弟终是等到这一句话,俱是强压住欢喜神色,肃容齐吼应诺,做鸟群散。
三粒朝阳初升,渐至划向当中,便在巨魔城西边城墙下这一片落败屋院中,最为宽敞的那院落,朽木大门“吱呀”推开,柳烟提着几样小物件儿,灵巧钻了进去,待她将门再合拢时,内里隐隐传来朗笑低沉之声。
“丫头,权且回屋收拾收拾,我们今日便动身,去拜一座大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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