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魔神主正自坐在那狂刀峰神殿,为自家老友斟满一杯好酒,面含笑意,侧耳聆听。
劳动徐匡出马,收拾一个未成气候的毛头小子,实可谓大材小用,必定手到擒来,他自是放心至极。[]
说是斟酒的工夫已然来回,似是略显夸浮,其实那叛徒贼子离去不久,以徐匡之速若是路上畅通无阻,百息足以往返,刀魔神主好整以暇斟满酒,兴许徐匡已然快到山门了。
此时的刀魔神主心情十分愉悦,兀自坐在桌边好似闭目养神,其实耳识尽开,正自循声辨位,查探着将要发生的精彩一幕。
他自然不是信不过大长老徐匡,只是觉着被这奸猾小辈如此戏弄,不止羞辱至极,还被两大圣人世家逼到妥协,更觉屈辱,这羞辱、愤恨夹杂与一起,让他对这叛徒贼子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将其斩杀,才能略微消减心头恨意。只可惜其中有诸多制衡,他无法亲自动手,手刃这叛徒贼子,唯有请得挚友徐匡代劳,此时自该侧耳聆听,遥感那动手的场景,待得感知那叛徒贼子毙命的时候,他才能感到快意。
风声比之强者之速,恐怕慢了千百倍,是以开启耳识窃听,便因相隔远近,洞悉之速也有快慢之别,难以即刻知晓,但刀魔神主迫切想要知晓那叛徒贼子的惨状,自是早开了耳识时时聆听,直欲第一时间亲耳听闻。
徐匡离去已有近百息时间,刀魔神主面上渐至泛起愉悦的笑意,琢磨着此时挚友已然动手,一想到无法立时晓得那贼子如何身死,他便急不可耐,犹自兴奋狞笑开来。
只是他这狞笑忽而间僵在脸上,一阵心血来潮的心悸来得毫无缘由,却让他浑身绷紧,继而满面惊怒倏然站起,遥遥望向徐匡离去的方向,气急败坏地喘着粗气,久久无法平息。
“是谁?是谁坏了我的好事?是谁敢伤我兄弟?”
毋庸置疑,刀魔神主真心在意之人寥寥无几,这寥寥几人而今都在山中,唯有徐匡受他拜托出山追杀那叛徒贼子,算算时辰正该遇上,这突如其来的凶兆直指徐匡,再无疑窦。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徐匡的本事他心知肚明,距离纯血神境也不过半步之遥,前去对付两个初入神境的小贼,本该十拿九稳,可偏偏这般十拿九稳之事却出了岔子,他此时离得太远,连徐匡此时生死犹自不知,更不知究竟是何变故,自是惊疑至极。但他身为一门之主,不可轻易擅动,不禁心生焦躁之余,万千心念急思电转,揣测着此事真相。
时至此时,刀魔神主虽惊不乱,自是对自家挚友知根知底,料必虽说遇得变故,但该是伤而未死,这便还算坐得住,在殿中来回烦躁地渡步,焦虑等候着徐匡归来。
但得又过两百息,犹自不见徐匡归来,刀魔神主这才有些慌了,心中实在焦虑不安,无法平静。几近踟蹰之后,他再也忍不住,胸中一声闷吼,面色阴沉已然踏风而行。
谁曾想他才出得殿门,耳畔已然传来遥遥声响,那半途而止的猛厉狂刀,那诡异消失的徐匡肉身,还有那散落一地的零散血肉,悠然离去的一对叛徒贼子,一应让他肝胆欲裂的声响,便这般随着无情的清风悉数传入他的耳中。
他听得惊愕呆滞,随即肉身轻颤,继而剧烈颤动不休,那心头暴动的怒火无处释放,被他皆尽死死压在胸口,于是喘息粗重如牛,目光却透出令人惊惧的怒意,那老脸阴沉如浓云密布,咬牙狠狠跺足,踏碎这狂刀峰神殿前百丈石阶,身影已然破空而去,势如怒箭!
“这不可能!徐匡数十万年前已然是半身神境的强横修为,这数十万年苦心潜修,距离纯血神境也仅有一步之遥,身有近万山之力,血脉更是几近纯净无埃,谁人杀得了他?到他这般境界,哪怕遗留一丝一毫的纯净血脉,亦能休养痊愈,号称不死之身,谁有杀他的本事?”
即便到得这等时候,刀魔神主犹自不愿相信,可那残酷事实已然确凿无疑,他不得不相信,惊怒、暴躁之中,他难免也感觉到了一股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恐惧。
方才随风传来的诸多声响,似是被高人动过手脚,以刀魔神主如今将入圣境的耳识,竟未曾听出偷袭徐匡的声响,好似徐匡之死极为蹊跷,便在将要斩杀那叛徒贼子之前诡谲定住,继而那纯净血脉自行蒸发了一般,究竟是何人动手谋杀了他,刀魔神主单从这众多声响中,竟无法揪出一丝一毫的线索。
这还不足以让刀魔神主惊疑,这众多声响在他心念中渐至推衍复原,便见自家挚友临死之前,那叛徒贼子曾面露惊喜,朝挚友跪倒下去,似是说了句什么话,引得自家挚友惊骇瞪目,喃喃出声。
但这才是最让刀魔神主惊惧之处,明明那贼子说了话,徐匡死前也曾说过话,可他在这众多声响里竟全然捕捉不到,根本不知这贼子究竟说了什么,自家挚友又说了什么。
若是二人有私情,此时言语用得密音如束,也该有气流刺空的细微声响,但刀魔神主未曾听闻。更何况以二人那时的情形,乃是死敌,断无可能密语说话,这其中便又生诡谲,便该是大能抹杀了这至关重要的言语,使之身份一丝不漏,如此玄妙手段,唯有圣境强者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