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这粒重压的圣人之血离去,罗汪顿时浑身一松,那久久苦撑的力道便自反弹,令他怒啸间跃身飞起千丈高空,四下一扫已然没了二人踪迹,怒得握拳仰天暴吼,正自欲图追去,但又省起史老头儿临去前的那番话,便自顿足迟疑。
他凝视着二人离去的方向,面色阴晴不定,片刻后终是颓然,“也罢,终是没能得到真凭实据,若是就我猜疑便将这贼子斩杀,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怕是因此落了下乘,惹得闲话!但依我看来,杀死吴威师弟与罗素师妹的凶手,定是此人无疑!而今暂且放他一条小命,待得我前去寻到证据,再来杀他不迟!”
宽慰自家几句,他若有所思,神色又渐至坚毅,“那史家老头儿所言也不差,狩比为重,我如今韬光养晦许久,却是名份跌落,倒叫许多小人看了我的笑话!现下却正好,索性前去吴威师弟与罗素师妹陨落之处,在周遭寻几头名有‘血’字的圣境凶兽杀了,算是祭奠师弟师妹的亡魂,也能因此名份骤增,叫那诸多奸诈小人不敢小觑了我罗汪,知道我嗜魔道的厉害!”
拿定了主意,他正自要走,一低头却又见得地上那压做人形的深坑,顿觉一股羞怒之气涌上心头,这便猛力一击下去,星云狂暴肆虐方圆百丈,将这一方厚土搅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这才阴沉着脸朝吴威、罗素遇害之处怒奔而去。
而那先走的二人,此刻却未朝着呼延记忆中魔界所在踏去,反倒渐至转了方向。待见呼延浮现惊疑之色,那史家老头儿负手闲踏虚空,似是随意闲聊开了话头。
“血刀神主……应有一万五千余年未曾归来了吧?却说昔年神主离去之时,倒惹出了好大的热闹!皆因轮回之事,引得魔界那十一个老家伙皆俱坐不住了,便自派出大徒弟一路追踪,在你身后明争暗斗,却是近些年难得一见的热闹。谁曾想去了不足一月,这嗜魔道的吴威小子便被那情魔道的巫奇小子给追了回来,那模样好生狼狈!”
“其后啊……这巫奇小子乱用秘法,贸然接引八大圣人残力入体,惹得自家神智迷失,成了直至暴虐、杀戮的凶魔,一经踏入魔界便险些屠了巨魔城,惹了惊天动地的大祸。随后好在那情魔道祖及时赶到,这才将她这逆徒封印,镇压在她那情魔圣山内。”
“这事情当年闹大了,其他老家伙想瞒也没能瞒住,后来待得其余人等归来,更道出一个震惊魔界的消息,只道你血刀神主逃出荒兽山谷,其后命星隐没,似是已然殒命,这魔界所在的秘密也因此落入异族之后,一时间人心惶惶,连老祖宗也被此事惊动,运用大能耐搬运魔界,这才将此事了结。是以如今的魔界早已不在原处,血刀神主久未归来,怕是还不知道,倘若循着原处去找,便要阴差阳错了……”
呼延错愕听闻,暗自总算释然,随即哑然苦笑,“原来与晚辈还有这般干系!却也怪晚辈当年被追得慌不择路,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家跑去了何处,好在苍天临幸才得以保住一条小命,还因此有了些造化。谁知因晚辈一时疏忽,竟惹得我魔界一场无妄之灾,人心大乱,如今知晓了这前因后果,实在悔不当初啊!”
“血刀神主无须自责,其实老祖宗这些年推衍我人族的前途……”
言及此处史家老头儿似是想到什么,再未继续讲下去,连那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其后一略而过,“老祖宗早有了搬运魔界之意,此事不过因缘际会,正好顺水推舟罢了……”
呼延闻言双眼微眯,心头却被这藏头露尾的只言片语震撼得无以复加,忽而有些慌乱。他这些年混迹魔界,早已融入到那勾心斗角之中,却也被这偏安一偶的魔界景致悄然影响。随着他修为渐至高深,在魔界慢慢站稳了脚跟,也逐渐习惯了这隐居僻地的安稳,不知何时似乎忘了外界人族的凄苦。
而今被史家老头儿提及,他恍惚想起当年在战熊族的日子,眼里浮现出那诸多同族任由异族鱼肉、拘役的凄惨,眼见情圣圣土沦落时的绝望,才知这魔界不过也是粉饰太平,似安实危,不由得黯然。
没有一族先祖坐镇,这人族便只能苟延残喘,只需这魔界所在的秘密落入异族之手,便将迎来大厦将倾之景,饶是魔祖这等至境大能也于事无补,魔界此时的安稳……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听闻这暗含深意的言语,呼延顿时紧张,这便试探着问了一句,强自笑道:“我魔界有魔祖坐镇,又偏隐在这荒兽山谷,自是安稳无忧。只需等魔祖一朝顿悟,跨入祖境之后,我人族便该有重兴之时,史老先生何须如此忧愁?”
“唉!一日无人晋升祖境,我人族重兴便无从谈起,如今世人只说我魔界魔祖、鬼国鬼帝、仙境仙尊、佛土佛陀、妖境妖王五位,皆有称祖之望,实则……唉!何从谈起啊……欲图晋升祖境,尤其是我人族这等落没之族,饶是这五位惊采绝艳之人,又谈何容易?”
一听呼延提起这事情,史家老头儿便止不住哀叹,面色沉重、哀默,待见呼延还欲深问,他却没了再说的兴致,索然无趣地挥手打断,叹道:“你若还有何不解,待会儿便该面见老祖宗,到时候……去问老祖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