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沧海明月之间,一个道人侧坐在避水金灵兽身上,人与坐骑在月光下都只能见到轮廓。从岛上众人角度看来,甚至觉得那道人像是坐在月上,意态极为悠闲。
“夫人这多年未见,现在可还安乐否?”陆离神君看看说道,语音甚是柔和。就像是两个故交偶遇闲话一般,哪里听得出是恨不得把对方挫骨扬灰的仇人。
苦竹夫人道:“师父在上,徒儿万不敢再称这诨名。只望师父看在徒儿曾在门下多年,能饶过小女和她的师弟,徒儿自愿到师父跟前领罪受死。”
那陆离神君看向若离,虽不能看清面容,但从声音听来竟然甚是和蔼。“嫣若离,这名字可是你所取?”
苦竹夫人道:“正是徒儿。”
“难为你还记得我儿。但你既然对其一片深情,为何要亲手杀了他呢?”陆离神君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眼前,就像瞬间在岛前出现一般。只见他面容甚为年轻,看来不过二十余的青年,且气盈神朗,慈目含笑,一见而令人倾心。若不如此,怎能成为昔日西昆教掌教,领袖西域道家群伦的人物?
“离郎中了那万年淫妖的阴毒之后,倒行逆施,犯下不少罪行。且逼我太甚,我只是斩了他凡躯而已。如落在其他仇家手上,焉能如此轻易放过离郎?”苦竹夫人回答道。但不知为何,声音听来有一些颤抖,似乎略有痛苦一般,但又不见异状。若离睁大眼睛只是不见有何异常,雪神红鹤也朝空中嗅着。
“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你超度我儿有功了。”陆离神君越发笑得柔和了。“那三件法宝,你用够了吗?用够了好还给我了。”
“待,待我飞升之后,可命,可命小女奉还。”苦竹夫人声音越发颤抖得厉害了起来,似是堕入地底冰渊一般。
雪神与红鹤朝空中嗅了片刻后双双扑起,头顶玄光雷神珠散开道道电光,若离这才看见,竟有无数细到肉眼根本无法分辨的红线,从那陆离神君袖中直升至阵中苦竹夫人身上。苦竹夫人灵神虽不在自己肉身上,但亦感到这红线的束缚,竟像是从她身上源源不断吸走命力一般。雪神与红鹤向神君扑去,神君只是将手一指,两个神兽脚下便出现一朵白云,旋转一下后便令两狼哀嚎一声,掉下地来。
若离大惊,见这陆离神君尚未如何出手,就已经禁制住了苦竹夫人的身躯,且令双狼受伤。如此强敌,前所未见。若离一手展开九疑九伤神图,一手玉竹卿化为一条金龙直向神君飞去。随后又拉满了乾灵弓,无量数无形箭直向神君刺去,天上也坠下相等数的火球,汹涌向神君罩去。
只见神君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铜杯,举杯向天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如此良宵,人生快意,岂能不浮一大白。我儿,你在他界,可感同醉否?”
只见那天空中的无数火球都被吸入神君那铜杯中,如同接了一杯酒水般在杯中轻晃。玉竹卿化作的金龙欲待接近,那神君座下的避水金灵兽却也吐出一个个金色的水泡,竟将那金龙裹入,虽然金龙片刻就能挣脱,但方动得两步,又被下一个水泡裹住。而若离射去的无形箭雨,神君举手饮酒之际,袍袖一展,如一阵风哗啦啦响过,乾灵弓已无效用。
再看那九疑九伤神图又在海面展开,绘着那神君的身影,一个金色的人影在图中飘来转去,竟是不能离开图面,更何谈现出真实的幻象与神君为敌。
神君将杯中满天火球化作的酒水饮尽,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叹道:“如此琼浆玉液,岂能一个人独饮,尔等与我一同把盏赏月吧。”
说毕又将袍袖一挥,片刻之间,整片海面骤然上升数千丈,将小岛在内的整片空间都盖了起来。海水变作了酒红色,在众人身周游动,一阵醇酒甘香随海流任意来去,众人就如同身在酒水之中一般。如果从陆地观望,会发现整片海域都升起在空中,回环横游,只是不会溢出分毫,就像陆地边上升起了一个液态的琉璃一般。
“尔等快速回到阵中。”苦竹夫人向众人呼道。几人急刻回到本门坐下,除闭眼紧守阵法,苦苦支撑以外,别无他法。
陆离神君似乎有了三分醉意,走下坐骑,在酒海中向几人举杯道:“人生苦短,尔等将大好时光浪费在这枯坐之上,岂不愚哉?琼浆玉液需以上天恩赐之美食相佐,来来来,我等一同大快朵颐。”
酒红色的海水旋转了起来,渐渐浮出那海中深藏的奇珍,灵龟鱼龙,身长百十丈的章鱼乌贼全都在几人身边张牙舞爪地游动起来。更有甚者,竟有那身长数百丈的海马,吐出一个个珠光色的泡泡,直向众人而来。
这乃是幻真十绝阵,比之苦竹夫人的幻灭四象阵不知要厉害多少倍,只要四门之内有一个人被身周这些幻象惊动,睁了双眼,幻魔便立即侵夺心神。几人幸得苦竹夫人连连传音警告,无论身上多么痛苦难忍,或者感觉已被撕碎都苦苦闭紧双眼,一任沧海在身边横流肆虐。
那神君见众人摇摇晃晃,却仍然未动得分毫,便在众人四周踱起步来,悠然道:“如此美味不享,暴殄天物,天焉能轻恕!”
那升在空中的海水又变作了天蓝色,海水流动突然雷光闪烁,霹雳叱咤不停。众人就如同一下子又升到了云端,只是觉得雷神震怒,就在身边打着无穷电光。眼前强光频闪,若不是心知这乃是幻象,已经全然不知身躯被电光劈碎了多少次。随后那海水又化作黑漆漆的云层,彼此挤压,彼此倾轧,众人又像是在云中被来回碾压,忽成粉末忽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