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轮斜挂着的下弦月亮完全是惨白的,在天空中显出没有气力的神情,象是衰弱得不能走动,只在天上待着。它仿佛被天空的肃杀之气所麻木,向人间散布一种枯涩暗淡的光。
程盈秋和林保根爬过一段斜坡,拐过山脚,眼前出现—个山凹。不远处,能看见一座破烂的庙宇,掩映在树木野草之中。寺后是一片高不可攀的陡峭的石壁,石壁上象窗棂似的排列着一排排的石窟。
两人奋力跑到庙前,林保根迫不及待地推倒了山门,掀起了一片尘灰。走进寺院,但见半人多高的蒿子,密密匝匝地长满了庭院,大殿、偏殿由于长年无人居住,再加上风蚀雨冲,年久失修,已经是窗残门烂,顶塌墙裂。庙里破烂不堪的门扇歪扭着大敞四开,被狂风吹打得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野草丛生的院中有棵古槐树,树干已经空了,连树皮也已经脱落干净,树上的枝丫也十有八九都枯死了。被风一吹,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荒地古庙,四邻不靠,寂无人声,在凄冷的月光下,透出一股荒凉和阴森。
林保根在前用枪拔开野草,领着程盈秋来到了庙后,这里紧靠着山根,有一条土沟,是成年累月从山上冲下的洪水疏壑而成的,巨大的岩石,分散地屹立在沟崖上。林保根指着被大青石掩住的一个洞,其实就是条岩石缝,说道:“从这里钻进去,能绕到别处,鬼子肯定不知道这个秘密。”
“那快走吧,鬼子就快,快追上来了。”程盈秋呼呼喘着粗气。
“我在前面走,你小心碰头。”林保根侧着身子挤了进去,岩石缝很窄,两人只能侧着身子一步步往里挪,外面的枪声越来越近,鬼子已经追了上来。
两旁是坚硬、粗糙、长满了厚绒青苔的石壁,地上也是坎坷不平,风,也从对面吹进来的,吹得人寒毛直竖。石缝里,举步艰难,有时甚至要爬过去,在黑暗中走这样的路,可真不是件舒服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保根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一步迈了出去,程盈秋紧跟着走了出去,抬头看时,远处山林的之上悬着那弯惨白的月亮,清新的山野气息扑面而来。
“坐下来歇会儿吧,鬼子是怎么也追不上咱们的了。”林保根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了地上。
程盈秋长出了一口气,四下看了看,这里是半山腰的一处峭壁,周围是杂草环绕,非常的隐蔽。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拿起水壶慢慢喝着水,静静望着远处。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洞的?”过了半晌,程盈秋的呼吸平稳下来,她很好奇地问道。
林保根坐在离她不远的一块石头上,也在凝神望着远处,听到问话,他稍愣了一下,嘴角挂起笑容,指了指山下,说道:“那里就是我们的村子,小的时候经常和同伴上山砍柴、打草、挖野菜、采蘑菇、抓兔子山鸡什么的,这附近我们都跑遍了。有一回,我们玩捉迷藏,大狗子东钻西钻,就钻进了那个洞里。后来,我和二柱他们打赌,说谁敢钻这个洞,探个究竟,谁就是大家的头儿——”
“你就钻了。”程盈秋想到一群半大孩子争抢的样子,有些好笑。
“嗯,我钻了。”林保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眼睛里的神情突然温柔下来,迷离地望着村子的方向,幽幽地说道:“等我再钻出来的时候,连英在哭呢,她以为我再也出不来了。”
“连英,是个女孩子?”程盈秋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