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向西,多走几里路,能绕过去。”中年男人很有把握地说道。
“那就绕着走吧”黄历看了看天色,东面已经发白,但他不想等着天亮,多走几里路就多走几里路吧
三个人在荒草地外转向西走,踏上了山路,黄历回眸而望,发现荒草地小路旁的大石上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是狼王,没错,它孤独地蹲坐着,直直地望着这边。仅剩的一只眸子闪着绿光,阴森可怕,幽灵似的,令人发悚。天要亮了,它已经没有了机会,黄历知道这一点,它也知道,所以它突然昂起头,发出了一声长嚎。
这不是示威,黄历能听出其中的凄怆之感,他不知道想着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向着狼王招了招,他也是一条狼,一条凶残的复仇之狼。
中年男人和那个年轻的女人看着黄历的样子,感到很奇怪,但没有说话,而是等着黄历将手放下,才迈步向前走,现在,他们走在了前面,因为他们熟悉这条路。
夜色开始发亮,在东方出现了一道亮光,上边发绿色,下边是粉红色,月亮正在那道亮光之前撤退。淡淡的、清清的雾气,那么润润的湿湿的乡野气味,不住地扑在脸上,钻进鼻子。
“小心,连英。”年轻姑娘踩中了一个凹陷的土坑,身子一歪,中年男子伸手拉住了她,嘴里叫道。
“爹,我没事儿。”年轻姑娘把掉在胸前的那根又粗又黑的结实的大辫子,敏捷地甩到身后,紧了紧肩上背的小包袱。
连英?听起来有些耳熟啊黄历在后面跟着,脑子里急速转动,搜寻着记忆。
哦,想起来了。那时林保根刚加入队伍,特别是知道程盈秋是女人后,曾委婉地向自己询问,队伍上还收不收女兵。当时林二柱在旁听见了,取笑道:“呵呵,你想把连英也接来,你们小两口儿好天天在一起呀?”
也许是重名?黄历又走了一段路,突然试探着问道:“你们是林家村的?”
“是呀”中年男子顺口回答,然后有些惊愕地望着黄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你们村的林大猷、林保根等人刚刚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我是听林保根提起过她的名字。”说着,黄历用手一指,“连英,是吧我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还真碰对了。”
“他们原来是上山当了胡子——”中年男子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刚说完又觉得不妥,赶忙改口道:“懒汉争食,好汉争气啊这才是争气的好汉子,不象我们,只能窝在村里受欺辱。”
“我们不是胡子,我们是山里的游击队,现在由国府整编授予番号,已经是国军一部了。”黄历解释道。
连英的眼睛闪了一丝亮光,看来是想问什么,又有些犹豫。
“原来是吃饷的国军。”中年男子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不管是国军还是胡子,只要跟鬼子干,不糟害老百姓,那就是好军队。”
“那你们是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跑到山里。”黄历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劫数啊”连英她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又气愤的神情,说道:“陈庄的据点下来了一个鬼子,十几个皇协军,向我们村要五个女人去做饭。这回大家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谁家也不去,年轻的姑娘媳妇都东躲西藏。真是畜生谁家的女子愿意叫牲口糟蹋?割了脑袋也办不到所以,我就带着连英趁夜偷偷地跑了出来,想找个亲戚暂时避开这件祸事。”
黄历抿了抿嘴,又是这样的事情,一个村如此,别的村庄也跑不了,中国的老百姓还真是能忍哪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敢起来反抗,难道性命就那么重要,那么宝贵,能让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姐妹,自己的媳妇儿被日本鬼子糟蹋?
“村上又建了维持会,那会长还走到街上对大家说:‘其实这也没有关系,谁家锅底没有黑?这种年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对了上碉堡住几天也没有关系,人家日本人又不带上走’你说,这不是放狗臭屁,他喜欢日本人,怎么不把他媳妇儿送去。”连英她爹忿恨不平地说道。
黄历不出声了,只是迈步向前走。曙色照了下来,红光满天,原野山峦都苏醒过来,高高兴兴的太阳照着大地,山林里的鸟儿卖弄着舌头,啼声宛转,迎接玫瑰色的黎明女神。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