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看着赵何有些落寞的笑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忽然间有些同情起这位看似柔弱、却要扛起常人难以想象重担的赵王了。在他肩上是整个赵国的担子,数万里的疆土,四百多万的人丁,一个充满着朝气正在蓬勃茁壮的强大赵国。
所以他丝毫不敢有半点懈怠,每日都是兢兢业业的学习者治国之道,事无巨细处理着大大小小的朝政。而那些普通贵族孩子这个年纪的时候,大多每日都只是忙于胡闹嬉戏。可即便这样,他却还是不能得到他最敬爱父王的满意。
其实肥义与赵何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主父一直纠结于“子不若父”之中,所以才会对赵信这个毫无关系却性情极象自己的少年青睐有加。赵章的勇武和赵何的聪敏同样讨得了他的欢心,但却仿佛将他的性情分割成了完全不相连的两块,二个儿子各自继承了一块,彼此却势如水火。
赵章是个合格的将帅,刚毅却有些鲁莽;而赵何是个合格的君王,清明却有些文弱。他们二人和他们的父王相比,终究是少了很多很多,这也便成了主父最大的遗憾。他是想找一个能将他的事业完整继承下去的人选,而他两个儿子虽然都是出类拔萃,可在他心中终究还是缺了些什么。
所以主父将他的事业分割成了两份,让他的长子赵章在外领军征战,赵何在朝中为王。他本是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两个兄弟亲近团结,就定能将他的事业完整的继承下去,赵国已经维持着蒸蒸日上的上升阶段。可是他终究忽略了人的私心,赵章作为被废黜的长子,不可能心甘情愿在幼年弟弟的膝下为臣,而渐渐长大的赵何,也绝不会放心手握重兵的哥哥在外领军。
这些赵信其实心中都明白。他追随主父多日,主父日常事务也都没有刻意避开他,他早就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敏感的察觉出了端倪。再加上这几个月在王宫中的耳濡目染,还有父亲的再三告诫,他哪里还会看不清形势,只是没想到父子二人的关系会突然因为安阳君返朝的事件闹僵。
望着赵何有些落寞的背影,瘦弱的身躯在夜风中显得单薄无比,却依然倔强的挺直身板,昂着头颅仰望着星空。这一刻赵信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心头,
即便是位及九五,居于万万人人之上,心中也未必是快乐他。身为赵国之主,一言可定他人生死,拥有至高无上的王权,可终究还是凡夫俗子,逃不了亲情的束缚。就像赵何,自他登上王位开始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父王的赞许,仅此而已。如今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角色,可这个时候他的父王却突然开始改变了主意,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赵何望着远方,许久才开口道;“所以赵信,我说了很羡慕你,你能在父王的身边,能得到他的欢心。你知道每次父王夸奖你的时候我有多羡慕吗?我看得出来,他每次说你的时候其实都是对我很失望,他想让我成为他想要的那种人,可是我做不到。”
赵信轻声安慰道;“王上,其实主父还是很爱您的,我在他身边那么久,他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关于你的事情。每次行军不管多忙,每隔五天他都会写信让韩将军送您的,从未间断。”
“可是父王现在不再爱我了。”赵何捏紧拳头,脸上满是悲伤道,“他现在只是把我当成了绊脚石,把我当成了他的对手,而不是最爱他的儿子。赵信你知道吗,每天都有很多人不停的在我面前说父王的坏话,说他想要废黜我将我关起来,说他想要自己重新当赵王,就连师傅也跟我说父王要对付我,要我小心。”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父王他要这么对我。他让我做这个赵王,我就做了。为了达到他的要求,这些年来我每天都睡得很晚,起得很早。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两件,读书和看奏章,连一次偷懒的机会都没。可我已经做到这样了,父王他为什么还不满意,现在大哥恨我,父王不再喜欢我,我身边整天是提醒我要小心父王和大哥的人。我害怕,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说,这是为什么?”
赵信看着已经泪水满面的赵何,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白日里高高在上的赵王毫不掩饰的暴露出自己的脆弱。
事实上他心中也是很乱,他忽然意识到赵国内部存在的危机远远高于他的料想,主父何赵王之间的矛盾正在不断恶化,似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而这其中安阳君和各位公卿大臣们的推波助澜,无疑起来不可忽视的作用。
就这样两人静静的站在屋顶上,望着满天星辰,各自想着心思,不知不觉已经月落星沉,渐近深夜。
赵何此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色,泪痕也早已经被风吹干,回过身来看着赵信笑道;“多谢你陪我。”
赵信笑了笑,也没太过于拘礼,只是笑着说道;“大王严重了,倒要多谢您如此信任我。”
赵何微微一笑,道:“我听父王说过,你这人品行极佳,父王的眼光想来不会有偏差,所以我自然也对你十分信任了。不过今日我和你说的话我并不希望父王知道,你能做到吗?”
赵信躬身行礼,道;“末将绝不会说出去的,王上大可放心。”
ps:考试结束,恢复一日两更,这段时间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