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赵奢前来换岗之时,已经日落西山,赵信肚中早已经饥肠辘辘。宫中供应的饭食虽然谈不上难吃,但美味肯定是谈不上的,与家中的饭食比起来相差太远,所以有些挑口的赵信便不在宫中用膳,宁愿忍着些饿回去家中。
和赵奢笑着打趣了几句,赵信便翻身上马,匆匆赶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全黑,问了家仆得知母亲尚在外公府中未曾回来,父亲先用了膳正在书房批阅政令,只是吩咐厨房为赵信留了饭食。
正吃着尚在温热中的饭食,就见一名婢女细步走来道自己面前,小声的对自己说道;“少爷,老爷请你去他书房一趟。”
“知道了。”赵信也吃的差不多了,便抹了抹嘴放下碗筷,随着那婢女前往父亲的书房。
赵信家中并不算大,充其量只算个中等人家的规模,在加上赵颌平时并不喜欢人情来往,所以外人倒是很难看出这家的主人担任的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内史一职。赵颌的书房也不远,绕过院中便是了。
赵信轻轻推门进去,见正在油灯下专心看着书简的父亲毫无反应,便也不敢打扰,只是小心翼翼的上前坐下。赵颌听见动静便抬起了头望去,见是赵信便也没做声,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赵信坐下,自己则继续低头专心看着各地送来内史府的书简。
赵信耐着性子做了一会,就渐渐有些坐耐不住了,便站起身来走到父亲身边,随手拿起了一卷批阅后的书简就看了起来。
这是阳邑县令送来的奏呈,说的是本县欲修建渠道借汾河之水以灌溉田地,已由司空府批准,交由内史府拨钱兴建。按理说水利工险兴建是司空府的指责所在,一般有司空王许的许可,内史府这边都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可这次却不同寻常,赵颌清瘦的字体在奏呈末尾娓娓写道:阳邑处汾水之东五百余里,境内多有溪流流经,为何舍近求远引水汾水?此处有疑,留中待发,等待上议。
赵信见之暗暗叹道,父亲这耿直的脾气到底还是没有改变,也不知为此得罪了多少同僚。单论此事来说,阳邑县令是小,可修建水渠是司空王许同意的事情,父亲却以“此处有疑”作为凭借将其留中待发。若是此事在朝堂上由大王和相国讨论,那王许的老脸还往哪里搁,必然羞愤异常,对父亲嫉恨起来。
正在想着出身,赵颌却已经放下了笔,看着儿子的模样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说道;“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对为父的处置有些不以为然。”
“这……”赵信顿了顿,扬了扬手中的竹卷苦笑着说道;“父亲,我只是觉得你就这么将它打回,似乎王司徒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赵颌转过身来,端起桌上的茶盏一抿,看向赵信道;“那依你之见以为如何?”
赵信略一沉思,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内史府出面派出一可靠之人前去阳邑实地考察,这样一来王司徒必然心有警觉,若是他足够聪明的话定会和这是撇清关系。若是不为所动的话,父亲你再将这事告之与他,而不是放在朝堂上商议没有了回旋余地。”
赵颌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信道;“没看出来,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官场上虚以委蛇的本事你小子倒是学的如火纯情了。”
赵信干笑几声,因为拿不准父亲是在夸他还是在讽刺他,便也不敢冒然接话。
赵颌放下茶盏,思虑了一会才对赵信说道;“你可知这阳邑县令是何人?”
赵信有些不解的摇了摇头,道:“不太清楚,这有什么关系?”
赵颌抬眼看了眼儿子,平声说道;“他是楼缓的内侄。”
赵信顿时明白了过来,惊道;“难道大王是要……”
说道一半却自觉的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下去了。赵颌却无所顾忌,只是沉声说道;“正是,这次涉及调整的各地大小官员十二名,这阳邑县令只是其中之一。”
赵信犹豫了一下问道;“难不成这次真要这么大的动作,你们不担心主父的过激反应吗?”
赵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主父不会的,也犯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