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动已经走进了那人施法的范围,只觉得身周阴风阵阵,不过是一线之隔,却宛如是置身在两个世界中一般。
苏雅的情势已经很不对头,原本面上激烈的神情变化也渐渐消失,成了一个石头人,呆呆地站立不动。
左动被寂山子一说,心里大定,一步步地朝着那个干瘦男子走去。
干瘦男子嘴上留着几根半黑半白的胡须,稀疏地垂在下颔上,一件洗得快有点变了颜色的青布衫套在瘦小的身体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显得干瘪,布衫是老式的样子,在两边襟子上拉着几个扣子,脚上一双黑布鞋,小腿上还缠着绑腿,整个就像是几十年前的乡下老农民的翻版,惟独一双细长眼睛内射出的光芒显示着他身上怀有中国数千年来传承不绝的巫门秘艺。
此刻他的眼内却透出混合了惊讶的神光,一双干瘦的手掌在空中急速地变化着手势,嘴里念念有词,蓦然间两个手的大拇指往虚空中用力一按,指部关节一屈一伸,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左动感觉到自己的身形微微一滞,空气中的阻力一下子变大起来,身体如同陷在泥沼中,难以轻健地举步。
那个干瘦老头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但随即,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左动在身形一滞后,又若无其事地向前移动,似乎刚刚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干瘦老头的鼠目中射出阴狠兼惊惧的神情,喉中低低地一声咆哮,仿佛野兽被逼到绝境里的嘶吼,双手大拇指猛力搭上,空气中传来“噼噼啪啪”的爆响,一股焦臭的味道马上弥漫开来,同一时间,他头上那本就不多的半白须发被乍然卷起的阴风吹动,往着脑后急拂,一张干瘪的脸上更显阴森。
转眼工夫,左动已经走到了干瘦老头的身前。
干瘦老头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面上升起一片血红的暗云。
“怎么办?”左动在心里对着寂山子发问,他已经明白,寂山子既然藏身在自己体内,肯定能够读懂自己心里的话,大概自己心里一转什么念头,就会被他知道,这并不是一种很好的感觉,不过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他现在对你已经没什么威胁,巫术最怕的就是你这样纯净的体质,所谓百邪不侵,你现在只要轻轻用手一碰,他就会全身气血逆行,这几十年的巫道修行也就完了。”
寂山子沉吟了一会,慢慢地说道。
左动愕然,想不到事情会这么简单。
气血逆行,对于像他这样修行过武道的人来说,当然知晓其中含义,那意味着一个修行了几十年的人,一朝之间全身修行尽废,情况重者,更会导致全身瘫痪,甚至死亡。
他毫不犹疑,伸指往干瘦老头的额上点去。
但指尖尚未触及皮肤,干瘦老头的喉咙忽然发出呱呱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胸口急剧起伏,脸色转瞬之间变得苍白无比。
寂山子轻叹了一声:“他快要死了。”
在他说话的当儿,那个干瘦老头的身体倏忽间涨大起来,就像是一个鼓满气的气球,面部上的五官随之浮肿,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左动看了,只能想到死鱼的眼睛。
这不是左动第一次见到死人,跟随着吴老的三年里,他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是见过的杀人的场面实在不少,对于死亡,已经不再会轻易地感觉触目惊心。
但这一次,他的心里仍升起了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时的那种惊悚和恶心,这种死状实在是太可怕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挤爆死的,在身体鼓涨最大程度时,全身忽然像是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干瘪下来,浑身血管忽然破裂,血液从中钻挤出来,流得满身都是。
“我并没有碰他,他怎么会死的?”左动的心里有股淡淡的哀伤,并非是对于刚才那人的怜悯,而是在感叹人生的无常与脆弱,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一定要杀得你死我活呢?
“逆运阴血咒,哼哼,没有让他形神俱毁就算运气,不过幸亏是你有百邪不侵之身,让他的阴血咒运行一半就无以为继,才能让他自爆而亡,否则现在就是你的精血被他以咒法给爆散,那时你的下场就和他现在一样。”
左动的心里浮现出一句话:天做孽,尤可活;自做孽,不可活。
“不过他在自爆前,已经把你的气息传给同门,你以后的麻烦可一定少不了。”
左动一惊,道:“那怎么办?”
寂山子冷冷地说:“没什么办法,等着他们来吧,以你现在的能力,应该也不太会受到伤害。”
左动心里忐忑起来,想起阴巫派这些阴毒的行事手段,就算伤害不到自己,但也实在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不用多想,这些小小的巫门,能有什么手段,你到时要是出事,我也逃不过,我都不怕,你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时苏雅终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气声,悠悠睁开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