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大功夫,两辆黄包车就到了刚建起来没几年的渤海大酒店。粉刷一新的三层石头洋楼,门前电灯照的通亮,门童早早的瞅见两辆黄包车跑过来,其中一个客人正是最近大出风头的大华染厂陈掌柜的,这段时间可是没断了在他们这里请客啊!许多的布商可都是安排在他们这里住的,知道是大主顾,连忙的下台阶迎上来。
陈掌柜的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将那沉甸甸的大包扔给他,自己亲手扶着陈晓奇慢慢的进了大厅。高账房的赶忙从柜台里面出来,扎煞着两只手虚扶着。
陈掌柜的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把人塞过去,大声说道:“行了,有什么话等会再说,老高啊,你赶紧去安排一间房,让他好好洗洗,再去弄两身像样的衣服,呃,对了,先去弄点热饭,打点热水加点盐送去,这人都干饿得撑不住了,赶紧的。”
高账房赶紧应一声,吆喝门童并一个年轻后生一起架着陈晓奇就上了楼。等他们拐个弯看不见了,高账房这才问陈掌柜的:“这位是您的什么人啊?怎么看着不像以前那些商客啊?”
陈掌柜的摆摆手:“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就别管了,先给他安顿好了再说。咯!不行!我这酒劲上来了,我得赶紧回家歇歇去,明天再过来。老高啊,我这个老弟交给你了,好好给我支应着,有什么需要你先答应着照办,一切等我来了再算。”
说罢也不管老高那迷迷糊糊的表情,浑身晃荡着一步三摇的出了渤海大酒店,看看天色着实是有些晚了,再者这酒劲上来了走路都不利索,咬咬牙还叫来时的一个黄包车拉着往家走,另外一个直接给钱打发了。
再说酒店客房内的陈晓奇,被两个年轻后生扶着进去之后,没多大功夫高账房亲自拎着暖瓶端着热饭就上来了,看着陈晓奇一身的泥沙外加没了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的架势,打心眼里就琢磨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只不过陈掌柜的交代下来的事情,向来是说一不二,他也没什么好掺和的,先手脚便捷的给白瓷杯子里倒满了水加上一小撮儿的细盐,然后将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外加一碗海鲜疙瘩汤连同托盘放在茶几上,然后抄着双手往旁边一站,不动声色的冷眼观瞧。
陈晓奇看着两个后生慢慢退出去,随手将门关上,而后又见高账房不声不响一本正经的站在那里,脸上除了一点谦和的笑意之外看不出什么别的来,心理面也是不很清楚这是什么讲究,所以也不敢随便发言,只是撑起身子来,端起盐水浅浅的喝了一口。
干裂的嘴唇上,那一道道血口子给盐水刺激的钻心的疼,但是那种从嗓子眼里冒火似的干渴更加的难受,他也顾不上这许多,强忍着疼,顾不上水的热,小口迅速的将一杯水喝的干干净净。高账房很及时的抓起暖瓶将水杯子加满,然后继续退到一边不出声的照应着。
陈晓奇也不说话,坐在那里略微的定了定神,感受着水分滋润的心肝脾肺肾好像那股子火气下去了,而盐分的纳入则让血液流转的顺畅起来,心脏跳动的越发有力,腿脚似乎也很快的力气。
他站起身来,在墙角靠近梳妆台的地方木架子上的铜盆里洗洗手,然后又将雪白的毛巾浸了水将脸上的泥沙擦得干干净净,扭头往回走时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便随手将已经看不出颜色来的毛巾放下,回到座位上。
高账房服务非常到位,利用这点时间,他已经将大碗的海鲜汤分装到了小瓷碗当中,将调羹放在右边,以便陈晓奇能够坐下就吃到。他观察的很仔细,只从这几分钟的几个动作里已经判断出了陈晓奇的用手习惯,毕竟十几年跑堂的没有白干啊!
陈晓奇不以为意,径自做下来抄起瓷碗轻轻吸溜几口,声音很轻,姿态很文雅,轻拿轻放的,很有教养的样子。一碗热汤下肚,他这才抓起肉包子来慢慢的咬着,心中却风车一般的转动个各种念头,一天来的遭遇再次涌上心头。
陈晓奇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实际上,他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一个非常普通的大学生,离着这个时代足有将近百年的时间。那个时候,他在青岛某大学的化学系读书,考上大学的时候,美国爆发的金融风暴已经便成了波及全球的经济危机,连着好几年的毕业大学生都没了就业机会,社会上的失业人口每年以千万基数激增。
万般无奈下,他选择了读研。说起来,他并不算是一个好学生,起码相对于化学专业,他跟喜欢机械类的学科,只不过前些年闯的祸太大,在家人的严格限定之下他无条件被迫的上了这个他不喜欢的专业,应付着四年上完,绝大多数时间没有放在学习上,而是从大二开始便跟着青岛的一帮越野俱乐部的家伙四处游山玩水,倒是提前参观了半个中国的大好河山,甚至还有机会跟车去了蒙古溜达一圈,在中俄边界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