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六人也都是甚有家世背景之辈,祖父辈尽为朝中重臣,知交故吏遍及京城,更兼之这六人也确是才学不凡,轻松考取进士,为朝中两大势力所看重拉拢,频繁出入公卿府邸,也因此在不晓得无敌公确切底细的情况下,才敢贸然答应与谭志豪对簿公堂。
在他们想来,虽然无敌公确实尊崇无比,但终究不过一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之辈,自己只要得到京城中诸多父执辈的声援,凭借本身满腹经纶地才学,定能在天子面前驳得无敌公哑口无言,到那时反能在天子面前留下能臣的印象,未来殿试之时,高中三甲便成探囊取物了。
六人打算的挺好,然而事实却给了他们一个沉重的打击,谭志豪在三楼大吃大喝的当口,六人派出去求援的家丁下人尽都哭丧着脸返了回来,他们地经历相似到了极点,初听说贤侄又或学生碰到了蛮横之人,那些大老爷们都义愤填膺的表示愿插手帮忙,可一旦得知惹上的人竟然是那个无敌公,又无一例外的寻了各种借口推辞了。
有几个关系极近的父执辈私下里将无敌公还是个狗屁不是的白丁时便暴打京城五虎,大闹宰相府,以及当了侯爷后于早朝时在金銮宝殿上当着天子与文武百官的面,将三品大员打成重伤的过往混蛋事迹说了出来,奉劝六人此人纯属疯子一个,赔礼道歉以息事宁人才是唯一上策。
这些老成的金玉良言,却反而激起了六个年轻气盛地书生满怀地书生意气。朗朗乾坤之下哪能容此等蛮横之人横行霸道,他们六人偏要做一回开路先锋,将这块大陈朝堂上地臭石头铲走。
然而沿途之上发生的一切,却令这六人真切地体会到了双方之间天差地远的地位差距,气势汹汹的一群强兵悍将却在见到那个无敌公后乖巧恭谨地让人难以置信,而所有人看向他们六个的目光,尽都闪烁着轻蔑地光芒。仿佛在说:“看啊,这就是那六个不自量力的傻子白痴。”
六人虽然恃才傲物。却不是不通事理的傻子,眼见如此情况,心中已然发虚不已,待见到这个无敌公接圣旨都如此的随便,而所有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那个颁旨的大太监还要如此恭敬答礼,心中早已冷透。此时方有闯了大祸的感觉,背心已被冷汗浸湿。
谭志豪看罢圣旨,噗哧一声乐了,笑道:“咱们也别争了,万岁爷听到消息了,叫咱们直接至养心殿。”
闹得这么大地动静,早有人火烧屁股似的报到了崇武皇帝的跟前,而且不止一个。不过报信的人显然也不知晓实情,只说无敌公与六个今科进士闹将起来,吵吵着要告御状。
崇武皇帝一听无敌公又闹出事来,一点都不惊讶,以他对谭志豪地了解,这小子若真是老老实实呆着反倒有鬼了。天下已定,皇帝陛下这一向心情都好极了,心中也是好奇,想看看谭志豪这小子又要闹出什么笑话,当即派人传旨无敌公入宫觐见。
留下马如龙与王峰等人在禁宫门外守候,谭志豪等一行随着黄喜入宫,到了养心殿门口,汪德昌三人在外候传,而谭志豪与六个进士行入殿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武皇帝随意的一摆手道:“都起来吧。”待七人站起身来,才瞪着谭志豪道:“无敌公。到底什么事要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谭志豪一脸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道:“陛下。若是有人侮辱了臣的朋友,臣该否为朋友讨还公道。”
“有人敢招惹你地朋友?”崇武皇帝听了他的话头一个念头就觉好笑。谭志豪在京师是个什么样的名声皇帝陛下一清二楚,他不欺负人都是好的,谁人敢来惹他?眼睛不禁瞄了瞄那六个蔫头耷脑的年轻士子,怎么看也看不出这六个斯文的书生会有那么大地胆子,当即玩笑般道:“若确是有人侮辱了无敌公的朋友,无敌公自然应该为朋友讨还一个公道。”
谭志豪一躬到地道:“陛下,可是偏偏这六个侮辱臣朋友的王八蛋却自称是天子门生,说臣若是冒犯了他们,便是对天子不敬,臣不敢对陛下不敬,又不甘心朋友平白受辱,所以臣才要击金鼓告御状,请陛下圣裁!”
崇武皇帝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小子敢当着皇帝的面大骂王八蛋,这若不叫对天子不敬,那还有什么才是,不过他听习惯了谭志豪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不敬”,何况现在没有御史在一旁追究参奏,他自然不会在意,将目光转向六个士子,面色很是和缓道:“你们六人都是本科的进士,算来也确是朕的门生,到底犯了何事惹得无敌公如此不快,不用怕这蛮夫,放心说将出来,朕给你们作主。”
“咦?陛下你怎么……”谭志豪傻了眼,皇帝老大怎么向着那边去了,情急之下差点说出胳膊肘往外拐这话来,总算临到嘴边咽了回去。
六个进士本已绝望,此时忽然柳暗花明现出一线生机,大喜若狂的扑倒在地,高呼:“万岁圣明!”
“给朕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朕说了,只要理在你们这里,朕给你们作主。”说着话崇武皇帝又瞪了谭志豪一眼。
天子倒不是故意给谭志豪难看,只是任何人都有同情弱者主持公道的心理,谭志豪自称朋友被人侮辱,可是凭借他身上表现出的那股强势,哪象是受了欺负地,任谁看了也会以为他是借着自己地官威压人,崇武皇帝自然也没能免俗了。
在天宫酒楼里出面地那个年轻书生叩首道:“启禀吾主万岁。臣等考取进士之后,留在京城等待殿试,今日中午几个知交好友相约在天宫酒楼一块用饭,正吃得开心,忽然有三个不懂礼数没有规矩地粗糙蛮陋之人坐到了身旁的桌位,吆五喝六扰人兴致,学生一时不忿方才出言制止。却不想反而惹恼了其中一人,拍桌子瞪眼睛的骂起娘来。这才口角起来。哪知道谭公爷来了之后,不问缘由,污言秽语滚滚而来,学生实在无法,只得请出天子天威,这才闹出这许多动静,学生等不能为陛下分忧。却反而给陛下带来诸多烦恼,罪莫大焉,请陛下治罪。”
崇武皇帝的面色立时变得严肃起来,望着谭志豪冷声道:“无敌公,事情缘由可是如此?”
谭志豪也有点傻眼,如此听来似乎事情并非如他先前所想的那般,不过他又岂是口头上会认输的人,撇着大嘴道:“陛下所听乃是一面之词。若要全面了解事实真相,自然还要听另一方地所说,臣那三个受了侮辱的朋友就在殿外等候,其中一个就是与臣共同在随州出生入死地汪德昌汪将军,陛下不妨将他们传来问询,再辨是非对错。”
“传汪德昌、陈连升、于猛觐见。”
汪德昌乃是这一次平叛大战中。大陈朝涌现出来的新一代名将中的代表人物,成名战就是与谭志豪一道,以一万五千卫军加一万临时征集的壮丁,力抗叛军十五万虎狼之师,且最后获得胜利,将占据随州的敌军驱赶回荆州。
早就从谭志豪的口中得知了汪德昌这么一号将才,后又得平叛大元帅谭天的极力举荐,崇武皇帝对于汪德昌自然甚是注意,特意找来兵部关于汪德昌地卷宗记载,其中对汪德昌的评价相当之好。从此汪德昌便在崇武皇帝心中留下了印象。
这一次听得谭志豪所说的朋友之中竟有此人。崇武皇帝才省得似乎这一次自己错怪了谭志豪,纵使谭志豪是个无法无天任意妄为的家伙。被兵部评鉴为老成稳重足智多谋的汪德昌,也断不会陪着他胡闹。
“臣汪德昌(陈连升、于猛),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位将军平身。”面对这三人时,崇武皇帝的脸色又变得和煦起来,叫谭志豪心中郁闷,怎么皇帝老大的脸色只给他一个人。
“三位将军为天下苍生浴血沙场,都是有功之臣,却为何在天宫酒楼与这六个年轻士子争执起来?”
汪德昌道:“启禀陛下,臣等三人常年带兵打仗,行为举止间难免有些鲁莽粗糙之处,今日相约于天宫酒楼用饭,食用之间陋习难改,声响大了些,举止也放浪失当了些,本是错在臣等,然这六位书生,出口尖酸刻薄,言语之中夹枪带棍,臣属下参将于猛(本是游击将军,官升一级作了参将),无名火动发作了起来,这才生出口角,正好被无敌公遇上,方才闹僵了起来。因些许小事,却给陛下惹出许多麻烦,臣等有罪,请陛下责罚。”
那于猛紧接着有些紧张道:“陛……陛下,其实鲁莽粗陋的都是末将一人,与汪将军陈将军没有关系。”
崇武皇帝与谭志豪都是人精,两方地话一比较,立时便推断出了大致的情形,似于猛这等目不识丁又行为粗鲁的军中猛将,在那名流云集的天宫酒楼中,自然显得分外的扎眼,才会引来几个进士的冷言冷语,因为他们地话比较难听最终吵闹了起来,要说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天下的酒肆饭庄,这等口角简直是太过平常的事了。
崇武皇帝可着了恼,这么点小事谭志豪这小子居然也搞成了满城风雨,当真是有些无法无天了,当即面沉若水道:“无敌公你可知罪?”
谭志豪一怔,理直气壮道:“臣不知。”
崇武皇帝的鼻子险些气歪了,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但凡皇帝问出你可知罪这等话来,还从没听说有哪位臣下的胆敢如此直截了当的答说不知的,再直再蠢的大臣,也知道应该婉转的应付一下。
“你……”
因为谭志豪的回答太出意外,也太不给皇帝台阶下,崇武皇帝一时竟接不上话了。
“陛下,今日这事错在臣等三人,与无敌公没有什么干系,陛下若要问罪,臣等愿一身担之,请陛下圣裁。”汪德昌吓出一身冷汗来,这兄弟简直不知死字怎写,慌忙将所有罪过揽了过来。
陈连升与于猛反应过来,立刻也随着汪德昌跪倒在地,齐声附和。
“与他没有干系?三位将军都是识大体地良将,若没有这个胆大包天地无敌公,哪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好了,这件事朕自有分寸,你们暂且各回住处,等待来日朕决。”
“这……”
汪德昌三人还在犹豫地当口,六个进士已然兴奋得浑身颤抖着伏身在地,口中高呼:“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们看来,无敌公这个大霉是倒定了,而他们六个不畏强权的名声也将随之传遍京城乃至与天下,说不定还会被人著书立传,传唱千古。
汪德昌等无奈,也只得行礼告退。
谭志豪心中转过万千念头,终有定计,同样三呼万岁后,转身便走。
“朕没叫无敌公走!”
综合兄弟们的意见,本书将分上下两部,上部作一个简单的小结,第二部恐怕要等很久很久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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