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会客用的客房,谭纵就看见了吴行文和一个年轻人正坐在客位上,中间隔着一张樟木茶几,正小声说着什么。准确的说,应该是吴行文在说,那年轻人只是时不时地点头,却从来不曾开口。
虽然离的远,但谭纵只是一晃眼,就发觉这年轻人与吴行文的长相很是相似,显然应该是吴行文血缘极近的子侄辈,甚至就是儿子也说不定。
这让谭纵心里略略有些猜疑,不知道这吴行文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是来敷个药而已,怎么还用把小辈带来,难不成是想换人?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时候吴行文却是已经看见了谭纵,连忙停住了话头,又朝儿子使了个眼色,这才站起身来朝谭纵拱手道:“谭游击。”
那年轻人这会儿一脸的腼腆之色,看着谭纵嘴巴张了几张,但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吴行文在边上见着了,心里恨不得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生撕了。适才吩咐了这么多句,就是让自己这儿子能在谭纵面前表现一番。谁想自己这儿子当时点头答应的好好的,可到这会儿了,却还是跟块木头似的。不,是连木头都不如!
木头雕琢两下,至少还能有眉有眼能说话呢,自己这儿子根本什么都没有!
“坐,快坐。”谭纵笑着说了一句,眼睛却是扫也没扫吴行文的儿子一眼。拿手引着吴行文坐下,自己又在主位上坐好了,等客栈小二奉了杯清茶上来,谭纵微抿一口,这才继续接着道:“昨天还真是多亏了吴大夫的神药,不过是半天时间,梦花这双手可就好的差不多了。”谭纵说着,拿着手在身前动了动,虽然还有些不利索,但已经很是不错了。
谭纵脸上带着笑意感叹一声:“果然不愧是百年老字号的神药,当真是功效非凡。只可惜昨儿个听吴大夫说此物难以大量生产,否则咱们大顺军中的健儿倒是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介时训练起来怕是也能更卖力些。”
谭纵开头说的那句还算是中规中矩,吴行文也能轻易答上话来。但谭纵后面这一句,却是牵扯到了大顺军,吴行文如何好接话,因此只得跟着笑了两声,选择做个闷嘴葫芦。
其实刚才谭纵举起手来活动时,吴行文心里面就很是诧异了。他家这味祖传药虽然功效非凡,但以昨天他对谭纵双臂经脉的诊治结论来看,敷了药后即便是那些体健如牛的壮汉,元气充足,那也得要个二三天才能勉强举物,五六天后大概才能恢复为常人状态。若是想举重物,怕是要再将养个几天才够。
就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毕竟自家这位药是以温养为主,却不是那种刺激人体、以损耗人体元气为代价的猛药,在时间上自然是要慢上一些的。但却好在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也不需要行其他手段,只要上药就成。
只是这会儿看谭纵的状态,虽然离正常还有些差距,但至少行动却还算是自如,举物上也没有多大的问题——这显然已经算得上是第二个阶段的效果了。只是,离上次敷药不过是半天时间而已,这怎么可能?!
吴行文心里翻起了不可置信的滔天巨浪,但是面上却还必须要做出一副原本就应该如此的淡泊模样,嘴上则是一副同样闲淡的表情,略略道:“大人携护卫领二百余壮士逐八百山越于城西,保我无锡百姓于水火,高义早已传遍无锡,民众无不感恩戴德。小民不过是献上些许祖传药物,此等小事实在不值得大人赞许。”
吴行文这番话又是吹捧,又是自谦,谭纵即便知道吴行文这话里不尽不实,却也忍不住笑起来:“吴大夫这番话可是说的过了,谭纵此次也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如何担得起吴大夫如此赞誉。至于救百姓于水火,那是林县令的功劳,却不是我做的。”
吴行文这时候却是佯作正色道:“小民一番话完全出自本心,缘自事实,如何称得上是赞誉。况且,昨日晚上大人不顾自身伤势,漏夜前往杏林馆照顾伤员一事,有无数人可作证,此时怕是已经传遍了。”
谭纵听了,却是忍不住连连摇头,好似愧不敢当一般。
吴行文又说了几句,句句都是发自肺腑模样,直把谭纵说的义薄云天能比关二哥,侠义盖世更胜及时雨,总之就是当世第一了。谭纵脸皮如此之厚,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还是承受不住这些话——这马屁拍的太露骨了。
就在这个时候,吴行文忽地一转口风道:“我家里这小子听闻谭大人事迹,最是激动,昨夜被他知道我今早还要来给大人上药,就在我耳边念了一夜,道是要来亲眼见见谭大人模样,也好将之记在心里好回去描在画上,日日敬仰。我被他磨了半夜,实在磨不过去了,只好厚着面皮将他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