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老三啊!
“父亲……”触景生情之下,家人们哀声一片,一时间,黄土包前伏下了一群人。
“起吧,不要哭了,祭奠一下,我和老三说几句话”!迁坟这种事情,在老人们心中是何等的重要,爷爷发令,让大家将惠子搀扶起来,他亲自给自己的三弟倒了三杯酒撒下去,激起了腾腾的青焰,蹲下来,用一根枯枝翻腾着正在燃烧的纸钱,低声的说道:“老三,你这没用的哥哥,来看你了,哥哥没能耐,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你埋骨的地方,让你孤零零的躺在这里几十年,要不是你孙子恰巧碰上了你当年的战友,恐怕咱们兄弟到我死都不能相见啊,老三!你看看,那边是你媳妇惠子,她呀,对得起咱,在口木啊,给你苦苦守了几十年呢,拉巴着国峰承认,现在,连孙子都有啦,大前年还归宗认了祖,有这样的媳妇哇,你在九泉下也能闭眼了,今个儿不为别的,家里亲家里亲,把你自己个扔这儿,你自己待着没意思,你二哥我呢,也想念自家兄弟,所以还得呀……吵你一次,起来吧,老三,跟哥哥回家,你媳妇,也从大老远的口木来接你啦”!
老人絮絮叨叨的低声祷告着,直到那堆纸钱只剩下一把枯灰,这才从萧寒手里拿过了铁锹,循着土包的根部,挖了下去……
土层并不深,虽然当时埋葬的时候颇费了一些功夫,可这么多年的冲刷,又没人培土,自然会逐渐的刮薄,所以并没有费多大功夫,一具棺木就给挖了出来,兴许是地势的缘故吧,虽然几十年过去了,可棺椁并没有腐烂,甚至于埋前的红漆还在,当清去了棺盖上的浮土之后,爷爷弯下腰喃喃的说道:“老三,醒醒了,你的亲人们啊,都来接你回家啦”?
就是老人这一句话,所有的人再也忍不住,俱都痛哭失声,在几个老乡的帮助下,终于将棺盖揭开,里边,露出了一具体型高大的白骨。
“是了,没错的,萧团长当时是胸部中弹,你看这骸骨,肋骨不是断了几根么,呼……可以确认了”!曹尚坤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心中却是为烈士的移骨完整而庆幸。
“夫君……”看到丈夫的遗骨,惠子跌爬了几步,伏到了棺椁的跟前,浑身抽搐,一声压抑许久的哀号霍然传出,那其中饱含的凄凉悲恸,是那样的撕心裂肺,当年的恩爱亲人,此时,却只余一副枯骨!
“让她好好的哭一场吧,这些年,明知死讯却不得见亡夫遗骨,她心里的苦楚,比我这当哥哥的也不会差,加上拉巴国峰成人,那滋味,就更难受憋屈了,这样哭一哭也好”!爷爷一伸手,制止了萧寒他们想去劝慰的心思,低声说道。
过于的悲恸让惠子昏迷了三次,好在老人这么多年的苦熬,锻炼出了坚强的意志,终究忍住了悲痛,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收敛棺椁中的遗骨。
“几十年啦,我与夫君终于又见了面,几十年前,你就是用这只手为惠子插上的凤头簪呢”!惠子抱着丈夫的左手前臂骨,喃喃的低语,将那根枯骨轻轻的贴在了脸上,这一刻,久违的幸福,让老人原本苍白的面色变得绯红,也许在老人的感觉中,她拿着的,并不是丈夫的枯骨,却是紧紧拥着丈夫那强健的手臂吧,这种温馨,却是久违了几十年!
“惠子终于找到你啦,夫君,即便是你变成白骨,可惠子还是能认出您,您看,虽然已经愈合了,但是那条在咱们见面时候留下的折痕,惠子还记得……”惠子喃喃的低语,更是证明了无误,亲人们都围在棺椁的周围,小心的将棺椁中的遗骨拿出来,放到事先准备好的木箱中。
迁坟的事情很顺利,后来从骨骸下发现的手表和手枪,也进一步证明了移骨无误,回到了家里,在村中老人的主持下,将萧永刚的骨植移葬到了萧家集的烈士陵园,在此后的几天中,每天大的早晨,惠子都要挎着一个小竹篮,里边放上一把小小的花锄,喜滋滋的来到丈夫的坟墓跟前,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从四周的田野里,挖取一棵棵的野花,然后种植到萧永刚的坟前,那雀跃的样子,就像是一位打扮自己闺房的小姑娘。
“哥……这样下去不行吧,奶奶这样子,早晚会累坏了的,要不,想个法劝劝奶奶吧”!念祖和萧寒守候在一边,也不敢帮忙,因为只要以伸手,惠子就会恼的,看到奶奶这种异常的亢奋,念祖担心的说道。
“奶奶这场病,怕是躲不掉了,她现在并没有处在真实世界,她全部的心神,现在都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中呢!咱们怎么劝?我现在只怕奶奶这场病来的太晚,那样的话,对奶奶的身体损害更大,还不如就此病倒呢,只要调理得当,应该不会有大妨碍”!萧寒看着那边说道,就在这时候,惠子正拿着一支不知名的黄色野花,轻哼着那支曲调欣悦的小曲儿,很认真的,将那朵野花栽到坟墓的边上。
就好像是要印证萧寒的话一样,惠子很快就病倒了,而且在病重,神奇的恢复了清醒,因着心愿的满足,老人却没了太多的伤情,也许是已经看淡了生死,也许是因为终于如愿进门,总之呢,老人家的心情,却是要比来中国前畅快多了,在一阵调养之后,便能挺脱的起来,整日间陪着萧寒的奶奶说笑,老姐俩的日子,却是过的很滋润,直到此刻,才让一支揪着心的小辈们安下了心神。
“看样子呢,奶奶是不想回东京啦,呵呵,叔叔,你和念祖还有很多事,就不要在这陪着啦,有姨在照顾,还有舒芳和岩岩姐的帮忙,你们也不需要担心了,何况,村人们也都帮衬着呢,我看啊,咱们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老人的精神状态很好,萧寒几个也就放心了不少,外边的事物还有很多,却是不能老在家里陪着几位老人家了。
“嗯,看到母亲能够这样开心,我也就放心了,走吧,念祖,以后咱们常常回来就是了,事情,扔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看到母亲能够这样开心的在家里过活,萧国峰也长吁了一口气,比起在口木来,惠子现在却是多了许多的笑容。
“你们啊,还担心什么,我看他三婶儿这回是好多了,不要你们担心,我们几个老的呢,还等着享受你们的孝敬呢,不管够了你们啊,才不撒手合眼呢,哪有那等便宜的事情,你们该干嘛干嘛去,知道你们的事情重要,我也就不留你们了”!爷爷知道,自己的这几个小辈,都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萧寒是大干部,而侄子和侄孙,更是连口木都不待了,在美国做大生意,老人家却是担心他们耽搁了自己的事业。
“嗯,看到母亲能够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二伯,我们明天就回美国了,嗯,过些天,过些天我们再回来就是”!
“是啊,常来常往就是,你们也不吝惜那几个钱吧,都是做大生意的人,我也就不让你们省着了”!爷爷爽朗的大笑,在迎回了弟弟的骨植之后,萧寒发觉,就连爷爷的精气神都变得好了太多,话说……奶奶也没有以前那样糊涂了,说话什么的,也不像以前那样夹缠不清了呢,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么?看来迁坟这件事,竟然能够让这几位老人家放下了心头积郁的苦闷,唉,很可惜就是大爷爷的遗憾,怕是很难弥补了,毕竟大爷爷牺牲时候的情况更复杂,年头也太多了,虽然不会放弃希望,可终究是十分渺茫。
在三位老人的催促下,萧寒几个也就放心的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萧寒呢,原本要在机械厂这里调研的,因为意外而半途终止,此时回来,当然要继续,所以在回到辽省的当天,就和崔晓光再次来到了机械厂。
念着曹尚坤的情谊,萧寒这次回来给曹尚坤一家带来了不少的土特产,没办法,当时让曹尚坤拿着,可这人也只是拿了一小袋大米就说啥也不要了,萧寒干脆,你不要是吧,我给你带过来,你总不能扔到门外吧?
从干道上拐过来,萧寒干脆让崔晓光直接将车开到了曹尚坤家的小院前,两个人从后备箱中将大包小包的先提出来放在门口,这才敲响了曹尚坤的家门。
“谁呀!家里没人”!出乎意料,敲了半天之后,传出的却是一个不客气的声音。
“呵呵,没人怎么还会搭腔呢,你是曹伯伯家建设吧”?曹尚坤家的情况,萧寒还是有些了解的,听到里边的声音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当时就猜到了这声音的主人。
“啊,你们谁呀,认识我”?曹建设诧异的问道,这小子,今天本该上班的,却只是在单位冒了一下头而已,知道家人都去上了班,自己就偷偷的溜回来,想着要睡个懒觉呢,却不妨给萧寒他们的敲门声给弄醒了,老大不愿意的起来,所以口气就不那么好听了。
“是总厂的萧厂长,萧建设同志,你还是把门打开吧,萧厂长给你家带来了不少的好东西”!崔晓光知道这次曹尚坤给萧寒帮了大忙,语气上已经客气了不少。
“萧厂长?哦,晓得了,带了啥好东西呀”?看来还是好东西三个字让曹建设上心了,一边问着,一边将园子的木门打开,一低头,嚯的叫了一声:“我了操,这么多东西?都是给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