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个庭院宽广而又幽静,一些适时的花卉已经盛开,将这个院落装点的很有几分雅致的味道,让人见之就知道这个屋子中住的人是个雅人,对于风雅十分偏好,但就不知是真的风雅还是假的风雅了。
这个院子前主人是归德府中的刺史,此人同侯义一起逃跑的时候被杀,他的妻儿如何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人来接收的时候,这个院落中除了几个丫鬟仆役之类的人外已经没有可以称为主人的人,如果不是我方行动快,估计那些丫鬟仆役已经将这里给洗劫了。
原本赵范和云锋想将这个院落安排给我的,被我所拒绝,让彩云住了进来。因为一些事务缠身,这次我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和李明全打了个招呼让他去通知彩云我到来后,我就走向一座处在花卉中的六角亭,瑶红先上前扫掉上面的灰,才让我坐下,菊指挥她的部下将这里纳为被控制地带,花胜站到我后面,他那张让我都胆寒不已的特制长弓就在他手中拿着。
花胜杨林这两个人都是属于那种做的比说的多的人,在对他们进行进一步的了解之后,我放心的将他们招入我的贴身护卫中,让我的贴身护卫群更坚强有力,我相信以现在我身边护卫的实力,就算完颜复归再来,也决不能讨到好去。为了更进一步的提升这些护卫的武功,我让菊和陆望归有时间就对他们进行教导,因为时间短暂,暂时还看不到什么成绩,不过以后他们进步的空间将会很大。
默默的想了一会儿这些护卫的事情,彩云就到来了,我看到她后面的哪个人,眉头微微一皱道:“表妹,你将我叫来到底是干什么,你也知道现在我们要准备后撤,我的事情还很多的。”
彩云轻松的笑笑,走到我对面坐下,然后转过头对她后面的吴武道:“吴先生,我想现在表哥是最能听的进你意见的时候,这次我们到底该如何做还没有决定下来,不知你愿意将你的意见告诉我们吗?”
因为彩云要求,吴武被我放了出来,他在这段时间中一直跟随在彩云身边。经过这么多事情,我现在对吴武已经没有当初那种反感,特别是他让呼延义庆等人来投靠我使我对他的观感改变不少,但是我仍然不愿意过多的接触他,不光是现在的情况被他说中让我不好意思见他,更深的原因,我发觉他这个人心机过深,让人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但反过来说,你在想什么好象他却能猜到,这种情况让我很不舒服,有种下意识的不想和他见面的古怪心理在心中作怪。
迎着我的目光,吴武微微一笑,潇洒的对我鞠了一躬:“吴武见过殿下!”
我没有理他,对着彩云道:“你将他叫来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不要打哑谜,你知道我并不喜欢这个人。”
彩云不满的看着我道:“表哥,你以前不是常说用人唯才,怎么现在碰上一个可以胜过你的人才就是这样的态度,难道表哥认为的人才一定要是不如表哥的吗?”
我听的心中一震,明白自己对吴武下意识的疏远就是受心中好恶的影响,因为不喜欢他这个人连带就否定他的才华,不管怎么说,这个吴武能预先在我胜利的时候看出我北伐会遇到危机就足以说明他这个人不简单,别的还不能说,但是他肯定是对这种人与人的阴谋十分了解才是。
心中的思绪转了转,最后望向吴武沉声道:“你请坐吧,既然彩云是为了你将本王叫来,本王很想听听你到底要告诉本王什么,你上次说的虽然有一些准确,但是有些还是不准确的。”
吴武平静的笑了笑,坐到我左边石凳上:“殿下所说不准确可是说吴武认为殿下北伐将会徒劳的事情?殿下攻陷归德让大宋和金国主客移位,确实为一解决办法,让殿下的北伐虽然没能达到目的,但是却不用担心金人的反扑,确实不错!殿下能在如此危局下还能做出这样的决断,非大智慧者不能也,吴武佩服!这次吴武并非为这个事情而来,请殿下放心!”
我不置可否的说道:“你也不赖,有什么话就说吧!”
吴武望着我道:“敢问殿下将要如何对待朝廷这次大军讨伐?”
我神色不变的道:“当然是挥师回京,将谋害父皇的凶手找出来,查明父皇被杀的真相。”
吴武紧问一句:“然后了?”
我不满的说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吴武笑了起来,用手摸摸自己的发鬓,淡然道:“有一艘破船通体是漏洞,但是这艘破船却压上超过其一倍承重量的货物,并且这艘破船中还有大量啃咬船体的老鼠。殿下认为,如果仅仅只给这艘破船换上新的船老大和风帆,这艘破船就能够乘风破浪飘洋出海吗?”
我望着他道:“当然不能,你又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吴武道:“殿下这次北伐就是如此,虽然殿下此次并非想飘洋出海,但是仅仅只在海边晃了晃就已经使得船体受到重创,殿下还不醒悟吗?”
我沉默了下来,想着他说的话,良久后,我问道:“那你认为本王现在该如何?”
吴武面色严肃起来,然后一字一句的道:“外息兵戈,另立局面。”
我眉头一跳,猛的站了起来,就在大家以为我想干什么的时候,我对着吴武道:“先生暂时还是跟随在表妹身边,等本王解决掉这次北伐的一些麻烦后,再来和先生讨教!”
吴武摇摇头道:“殿下这次不计伤亡的攻下归德府,已经超出金人的预计,以金人新继任的正大皇帝的明智,殿下实在是没必要再去干什么?这样反到不利殿下将来的大业。”
我背转身,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决绝的说道:“能攻方能守,能战方能和。本王这次北伐,牺牲的将士以十万计,如果不在金人身上讨个说法,本王如何对得起这些战死沙场的将士。表妹,你好好的保护吴先生,等会儿就跟随季先他们出发,你护卫军的马匹交给云锋,全军改成步军撤退,这是命令,不要问原因。”
走出这座院落,我望向日正当空的太阳,心中的一点迷茫被一扫而空,既然船体已经不能再承受风浪,为了迎击更猛烈的风浪,那么将舵手和优秀的水手保存下来去新的大船上就是最好的选择。
撤退行动在我的公告下顺利展开,那些将士都知道这次是因为我被朝廷陷害才使得北伐功败垂成,不少将士激奋不已要求立即和朝廷清算。在各级将领的极力安抚下这些将士才愤愤然的安静下来,气忽忽的收拾起行装加入到撤退的序列中。
在撤退的时候,不少帮助过我们的归德府百姓害怕金人报复也跟随我们撤往徐州,使得整个归德府如今只剩下五万左右的居民,这些人要么是不愿意离家之人,要么就是一心想跟随金人的汉奸之流,因为这次并没有想防守归德府,所以也没有让那些居民参加对归德府女真人的围剿。原本归德府中的女真人没有什么罪过的人被没收所有财产后尽数驱逐,一些罪行深重的人全都砍了。
我在撤退的前一天,接到西线和建康的消息,安丙和西夏果然翻脸,但是因为岳雨早就有防备,安丙和西夏不仅没有讨到便宜还吃了一些小亏,岳雨正在部署对他们的反攻。至于建康方面,杨利准备调集三万人回建康防守,因为这样我方的前线粮草运输处在半停顿的状态,好在前期积存了不少粮草,省着点用,支持个一个月还是没什么问题。现在已经是六月,到了七月就可以就地收集一些粮草,解决燃眉之急。
可能是因为金人损失惨重事实上已经无力追击我们,反正在撤退的时候,除了金人的探子出现过外,金人的大部队始终不见影子。岳风在所有部队撤出归德府三天后才率领三万断后的军队撤退,临走的时候,将归德府城墙尽数炸毁,只给金人留下一座快成废墟的归德。
我率领五千护卫军在离归德一百五十里的地方迎接上了岳风,问明归德府的情况,我就给了他一道命令后让他继续前进。在岳风走后的第二天,终于有消息传来,金人派出五万的部队进入归德府,准备接收归德。
听到这个消息,我大力的拍拍鬼影,让他发出信号将分散隐藏在方圆五十里的四万人马全都集结起来准备行动。这次,完颜守绪使用如此手段逼我退军,我就是要让他瞧瞧,我就算退军他也不能讨到任何便宜。
部队集结的很快,在当天傍晚所有的部队都在预定范围内出现,墨平,郑天,望雪,独孤胜,四人在规定的时间赶到我的指挥部中,商讨这次作战计划。
作战会议在一个小山洞里进行,昏黄的油灯照在洞中人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神秘气息,让人感到一种难言的诡异浮现在空中。
我坐在洞中,对于大家投来的疑惑目光并不理睬,因为我还在等一个人,一个可以决定这次胜负的人。因为我保持沉默,手下的将领都不敢开口,只好非常无聊的坐着。
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迟到一步的梦雪进来了,她看到洞中这种情况,马上开口道:“姐,你进来这么半天,哪个人,呃,殿下说了这次我们为什么要像个老鼠一样在山林中等这么些天的原因吗?”
望雪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严肃的道:“这是秘密军事会议,殿下不开口你不要乱说话,给你说过这么多次,为什么还是不听?难道还要殿下惩罚你一次吗?”
被姐姐训斥了几句,梦雪嘟嘟嘴就不再说话,乖乖的在她姐姐身边坐了下来,看着我,眼中有种隐隐的渴望显然非常想让我解释她的疑惑。
我估量时间已经差不多,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你们是不是很疑惑,本王为什么会要求你们放弃战马隐藏在山林中?其实原因说起来很简单,本王不甘心这么被金人摆一道,金人弄的我后方大乱,虽然使得我方不能安心北伐,但同样金人也会因此而放松警惕,所以本王想要给完颜守绪一个‘惊喜’,一个永远也不能忘记的教训,让他知道本王就算失败他也不能得到任何好处。”
屋中的手下互相看了看,望雪被他们推出来问道:“殿下,可否将你到底要干什么告诉属下,请不要再打哑谜,难道殿下还不放心我们这些人吗?”
我摆摆手笑道:“如果不放心你们,本王怎么会单单将你们留下来。本王要干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要消灭归德府中那五万金人,要让金人从此不敢再正眼看我们南方。”
面面相觑的一会儿,郑天提醒道:“殿下,如今我方的战马都已经随大部队撤走,而我们离归德府足有一百五十里,就算我们拼命赶往归德,最少也需要二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金人早就发现我们,到时我方疲兵如何同以逸待劳的优势金人对抗?殿下不是还有什么计划吧!”
我满意的看看他,然后说道:“如果每个战士有两匹战马,你们认为可以赶到吗?岳风将军过一会儿就会带十万匹战马过来,到时我方就可以完成这次百里突袭的壮举,给金人一个教训。”
听到我揭开底牌,众将放下心来,因为是同等人数的战争,我方还占突袭之利,这些将领都知道胜算很高,在心情高兴下,气氛马上变的热烈,在讨论完行军和进攻的问题后,在我故意说的几个笑话带动下,这些将领将自己的拘束放开,梦雪大着胆子开玩笑道:“殿下真厉害,不知对付我们小妹是不是也用这种手段。”
我笑了笑,也凑趣道:“那你回去问她就是!”
梦雪泼辣的道:“你会这么大方,难道不拍我在小妹面前告你的状吗?”
我呵呵笑道:“如果你在她那里告本王的状,到时本王就将你在军队中的情况一说,本王可不敢保证你还能当女将军,念雪可是非常关心她的两个姐姐的。”
被我击中软肋,梦雪无力反击只好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天色入黑后不久,岳风终于出现,除了带来十万匹蹄子被包上棉布的战马外,还带来五千人和彩云。
当我看到彩云微笑的面容时,我苦笑了起来,我可以用命令强行的压服云锋和赵范服从我的安排,但是对于她我却没有任何办法,看来她是从云锋或者赵范口中知道了我的计划后赶过来的。
在和岳风经过极为简单的几句交谈后,我让已经等待多时的战士骑上战马,合计五万人,十万匹战马在夜色笼罩中向着归德府方向而去。
我的这个计划是在我得知父皇被谋杀的刺激下催生出来的,因为极度的不甘心和对金人杀害父皇愤怒,让我觉得不能这样放过金人,就算这次北伐最终还是会失败,但我也要让完颜守绪知道--答应我的条件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不然金人将永远生活在噩梦中。
我动用了我们这边最精锐的战士和最好的战马,就是要等你放松警惕的一刻,今天终于被我等到机会,完颜守绪,你一定会以为我这个时候会心急的赶回建康吧,我真的很想看到当你听到是我带队灭了归德府那五万金人后的嘴脸是不是还有那种呵斥我使节的自信。
在奔腾的马背上,我看到四周的战士默不作声的赶路,心中十分畅快。为了这次突袭金人能顺利成功,我先是利用大部队撤退为掩护分散到这一带山林中埋伏起来,并换上义军的旗帜和装束,然后让鬼影严密的监视金人的动静,并安排熟悉这一带的前义军为向导,在归德府到这里的道路上都布上眼线,让金人的行动始终都处在我方的监视下,然后让岳风撤退到二百里的地方将马匹准备好,等待机会和我会合。
这个计划虽然风险不小,但是成功的几率却很大。现在我的心血是否白费就要看这次我们到底能不能顺利的将这支金人完全歼灭,在人数上我们并不占优,唯一有优势的就是我方的战斗力和突袭,以及金人对我们的大意。
经过途中一次换马,我方经过三个时辰的奔驰,终于赶到离归德府只有二十里的地方,和这里预先安排的监视人员接触后,我知道金人在归德府的详细情况,在商议了一下后,我下令部队在安排好的地方暂时休息进食,在要求战士不能说话的同时也给战马戴上特制的“口罩”,等到黎明时分再行进攻,一定要将这支金人消灭掉。
为了不让金人的探子意外的发现我们,我让花胜率领一支箭术高超的部队在几个地点巡逻,专门负责对付金人的哨骑和探子。同时,我还派出一支精干的侦察分队前去侦察金人的具体情况,并和我方留在归德府城中的人员联络,争取搞清金人更详细的情况,让我方更有把握。
做好这些后,我背负双手,站在一棵树下,透过枝桠望着天上昏暗的月亮,因为这些天一直很忙,忙的我没有心思去想一些并非关乎到军国大事的事情,比如我和父皇的交往。
一阵脚步声传来,我知道是彩云来了,果然一阵熟悉的香气伴随极为压低的声音:“表哥,你在想什么?”
我回头看看她,淡然的说道:“你不该讲话的。”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我是在想父皇,虽然他算不上一个好的皇帝,也做过一些错事糊涂事,但是他总归算得上一个好人,一个还算尽责的父亲。有一个事情我想问你,你还恨他吗?他算得上你的杀父仇人!也是让姨娘痛苦了这么多年的人!”
彩云沉默了下来,良久才说道:“因为表哥的缘故我不想恨他,表哥是不是很难过?”
我冷哼一声,有些阴沉的道:“是难过,但更多的是愤怒,以父皇身边的护卫来说,除非是皇宫中的人要害他,不然谁能有这样的机会?就算父皇被软禁,要杀他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这次皇后竟然说是我派人杀了他,我真的很想问问,她是那只眼睛看到是我派人杀了父皇,这样恶毒的女人,还亏父皇如此厚待她,果然是和史弥远这样的奸徒是一丘之貉。”因为心中鄙弃,再也不想称哪个女人为母后了。
彩云反对道:“也不一定是皇后做的,说不定是史弥远?”
我转过头,又回望着夜空,淡然的说道:“不会是史弥远的,以史弥远的狡诈,肯定明白如果父皇死了朝廷根本就没有办法和我对抗,他虽然狠毒但并不愚蠢,他只会在暗地中进行除去我的阴谋不会和我这么摆明了干。将他除开,最大嫌疑人就是皇后。”
彩云接口道:“可是皇上被杀最大得益人是金人,而皇后按照表哥以前的情报可以肯定绝对没有和金人勾结,连史弥远勾结金人都是背着她干的。皇后现在已经掌握朝政,除去皇上,她根本就不能得到比现在更大的利益,她为什么要这么干?还有为什么冷牙这次没能保护住父皇?连给表哥的通知都没有,这次事情有非常多的疑点,表哥不能轻率做决定。”
我扫了彩云一眼,有些感叹道:“你竟然帮皇后说话,了不起,看来你终于能用理智压服住自己的感情。我也怀疑,但是皇后的嫌疑最大却是事实,我已经让人去调查整个事情的详细情况,再过几天就会有新的密报送来,到时可能一切就会有答案。”
彩云点点头,转换话题道:“那表哥打算如何解决建康的危机?朝廷现在已经有超过十万的大军进逼建康,我在来见表哥前还听说表哥管辖的路府中不少官员宣布脱离表哥的管辖,接受朝廷的命令参加对表哥的围剿,看样子情况很不妙。”
时我突然用手摸摸挂在彩云身后的长枪,感受了一下冰凉的寒意,轻声道:“你在战场上遇到危险的候,能帮助你的不是表哥,而是你背后的长枪和头脑。如果司马风和梅连这点危险都应付不了,他们就不会被表哥这么重用,你放心好了过些天就会有捷报传来。好了,不要再说话,好好的去休息一下,等会儿还有一场战斗,不养好精神如何行?”
彩云抬头看了看我,接着伸手摸起我的脸颊来,就在我皱眉感受到她手上的茧皮和我皮肤并不舒服的接触时,她又将手缩了回去,幽幽一叹道:“表哥,你知道吗?吴武先生就说你是一个多疑的人,但你一旦相信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如今看来,他真的说的对,表哥就是这种人。”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示意她该去休息。
等她离开后,我才又恢复望夜空的姿势,不过这次我不是在想父皇,而是在想吴武这个总是会给我带来惊奇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天边将要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们的大军已经再次集结完毕。归德府中的最新军情也送了回来,知道这次带队的金人将领是一个叫完颜洪刚的金人皇族,据说是金人皇族中首屈一指的猛将。因为探明归德府五万金人将军营分为两处,一处是在归德府城中,有三万人,一处是在被我方完全毁坏的南门外--原我方的军营处,有两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