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蒙古少年将领,似乎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要上前,但被他身前的护卫所阻,说了几句什么,让他打消了念头,只是稍微变换了一下方向,和王胜接近了一些。
王胜留意到这个,灵机一动,突然对着身后大声喝道:“儿郎们,不要停,随我杀!”
“杀,杀,杀!”
虽然疲倦无比,虽然时刻遭遇着死亡,王胜身后的战士还是习惯的喊出声,原本有些消落的气势复涨,真如有反败为胜一般。
只是王胜心中清楚,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在敌人如此的悍猛的攻击下,失败只是早晚而已,更何况,此次冲击不到一刻,至少已经有上千的同袍战死,敌人这次也是拼了命的。
凭借着战士的血勇,王胜带着这支骑兵又前进了一段距离,和那个目标也越来越接近了,但对方似乎还没有发现他的企图,仍然在那里看着他们。
王胜此时和一个蒙古兵骑兵交错而过,和目标仅仅只剩十多个马位,而对方也似乎有后撤的意思。
这是个机会!
借着马匹错位的瞬间,王胜回刀一斩,将此人背部开了个大血口,在喷涌的鲜血中,王胜突然腾身而起,双脚狠狠的在马背上一跺,已经接近极限的战马完全经受不住如此的重击,在轰然倒地中,强大的反震力也将王胜送入空中。
钢刀变化成一道滑过天际的流星,带着无比的寒风和杀气,携带着王胜雄壮的躯体,越过数骑,然后重重落在一个蒙古护卫的头上,在此人的头颅抛飞中,钢刀爆发出惊人的锐气和力量,瞬间变化成片片刀影,如同雷光电闪一般的扑向对方迎战的几个护卫,犹如天际之边的霹雳电闪,夹杂着摧毁一切的威力,扫荡着眼前的一切。
霹雳所到之处飞溅起大量的鲜血,几个阻拦王胜的护卫当场就被腰斩,在喷出来的血雨中,钢刀招式不变的继续扑向那个年轻的蒙古少年,而此时,身后战士兴奋的打气声,和蒙古兵慌乱的大叫声才传到王胜的耳朵中。
其猎杀速度,的确快的惊人!
千钧一发中,那名蒙古少年亮出一杆长铁枪,就势一横,硬挡了王胜这一击。
“轰……”
长枪中分而断,钢刀夹着余力,破入此人头颅中,在刺耳的骨断声中,钢刀直入咽喉,将他的头颅劈成两半,脑浆混和着鲜血爆射而出,淋了王胜一头,让他看上去越发的狰狞可怖。
此时,不知什么时候升起来的朝阳也开始绽放着柔和的光芒,还有十多只想吃腐肉的秃鹫在空中盘旋。
就势一脚踢开此人,王胜稳稳的落在这名蒙古少年的马上,粗壮的身躯灵活的一低,在躲过两支刺来的长枪同时,顺便将他们的主人给送进地狱。
剩下的几名护卫在欲冲前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名少年已经死了,愕然的脸容还没有消失,钢刀就如同一道流光划过他们的胸膛,在他们的失神中,将他们的胸膛划开,直入心脏。
战场出现了刹那的停顿,原本拼杀正烈的蒙古骑兵在看到这一幕后,竟然奇迹般的住了手,呆呆的看着王胜,一时忘了该有什么反应。
直到宋军骑兵借势冲破了他们的包围后,他们才犹如突然觉醒一般,发出如疯似狂的嚎叫,无数人暴怒的撕开上衣,赤裸出雄壮的躯体,双目血红,喘着粗气,完全忘记生死一样的冲了过来。
宋军用尽一切的手段和气力,但对方始终没有半分退缩,不少人甚至就是想和他们同归于尽,一个人倒下,马上会有更多的人扑来,就向一群已经饿急的野狼,正在厮咬着一头陷入重围的猛虎。
无论这只猛虎如何凶猛顽强,也终归难于抵挡群狼的猛扑。
那个少年的死亡,让这群蒙古人疯了!
面对蜂拥上来的蒙古人,王胜狂怒了,他被至少上千的蒙古兵围住,他不断的杀,而对方却不断的冲上来,他想和自己的部下会合,可是身下的战马却不听话,就是在原地打转,死也不走,任凭蒙古兵在他眼前布下一道严密无比的人墙,将他牢牢的围住。
他暴怒了,突然大喝一声,犹如天际打了个惊雷,霹雳在空中爆响,双眼突然睁大,射出让人不能直视的精光,手中的钢刀发出轻微颤抖,甚至还有嗡嗡的低鸣声。
他对敌人刺来的兵器视若无睹,在硬挨了对方几刀后,手中的钢刀突然旋转了起来,光芒四射,将他的的身影掩盖,如同一个闪射着精光的刀轮,带着毁灭的呼啸,夹杂着冰寒无比的烈光扑向了四周。
“啊……”
伴随着无数的惨叫,大量的残肢和碎肉飞上了天空,最靠近王胜的数十名蒙古兵化成漫天的血雾,在手舞足蹈中变成一具死尸。
这一击,比起方才更是石破天惊,威力绝伦,但却没有吓到已经陷入疯狂的蒙古兵,他们甚至连身上的碎肉都没抹掉,就又嗷叫着冲了上来,对面前的血水烂肉视若无睹。
蒙古人的确不怕死,大草原的贫瘠和荒凉,不仅坚实了他们的躯体,更造就他们坚韧不拔的性格,还赋予了他们悍勇无畏的精神。
在此刻,面对着眼前强大的敌人,他们终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斗志。
冷冷的看着对方逼近,浑身鲜血淋漓王胜就站在一堆尸体中,钢刀倒插入地,双手扶着刀杆,借以支撑已经不住颤抖的双腿。
他太累了,方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他最后的精力,他此刻已经没有力量来应对下面的进攻了。
冲过一个个尸山,蒙古人越来越近,王胜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气打在脸上,面孔上那渴望嗜血的神情也清晰的映入眼帘。
冷哼一声,王胜勉力的将钢刀拔起,就算死也要让这帮蒙古蛮子知道自己的厉害!
“呜,呜,呜……”
就在王胜做好应战准备的同时,西南方向突然传来悠长而深远的牛角号声,声音非常悠扬深沉,就算激烈的搏杀声也不能掩盖。
听到这个声音,已经接近王胜的蒙古兵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双眼闪过疯狂的寒光,恶毒无比的看了一眼王胜,带着极度的不甘心,向着后方退了开去。与此同时,正在围攻宋军的蒙古兵也退走了,残存的宋军赶紧聚集到王胜身边,已经残破的军旗还在飘扬,上面那条张牙舞爪的红色巨龙正猎猎飞腾!
已经精疲力尽的王胜长长出了一口气,抓紧时间回气,抽空回头看了看那些勇敢的部属,跟随自己冲锋的三千勇士,如今已经不到千人,而且人人带伤,满脸的疲惫写满了整个脸庞,只有眼中的狂热还是如故,特别是看王胜的时候,那种眼光更是如同看到战神一般的崇拜。
王胜没有说话,只是欣慰的对他们笑了笑,笑容在他满脸鲜血的映照下十分可怕,但就是这个看上去十分可怕的笑容却让战士感到无比的振奋,他们不自觉的挺起胸膛,强行克制住身体的不适,做出昂扬的状态。
无他,决不能让将军小看了!
眼中流露出欣慰,王胜明白,这也许就是他最后的时刻,刚才对方的攻击队列没有乱,但他们却退了下去,白白给了一个让自己喘息的机会,如果不是对方出现意外,就是对方另有打算。
无论是那一种,自己都不能不小心应对!
思虑间,退到远处的蒙古人突然出现了骚动,一些骑兵不住的换位,然后策马四散而开,将王胜他们团团围住,然后拉开弓箭,做出射击的状态,但却没有放开弓弦,似乎想威胁他们。
难道他们想让我们投降?
就在王胜露出嗤之以鼻的时候,蒙古兵潮水般的让开一条通道,十多个蒙古兵高高举着几条像动物尾巴的东西走了出来,王胜认的这些东西,宋军将这称为蒙古人的节仗,明白这是代表着蒙古将领身份的东西。
看来这支蒙古人的统帅要出来了!
激战了一夜,王胜也很想弄清楚,自己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在十多名形态各异的将领簇拥下,一个矮小壮实的蒙古汉子骑着一匹雄壮的黑马缓步走来。
他的面容有着蒙古人常见的粗犷,也是饱经风霜的见证,躯体粗壮,就算是坐在马上,也让人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蕴涵其中的爆发力,一看就知是名勇猛的悍将,比起王胜也弱不了多少。
双眼极大,闪烁着残忍,愤怒和痛苦的光芒,死死的盯着王胜,从中表达出难于言说的仇恨,如同见到杀父仇人一般。
然后,他的目光转到王胜的身边,注意到他身前的那一堆尸体碎肉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良久,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眼中充满着哀伤!
王胜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半截尸体,正是那个被他劈开头颅的蒙古少年。
他顿时明白了,也清楚了蒙古人为什么会疯狂。他开始猜测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许是很亲密的人?难道是父子?想到这里,王胜的心中想起自己的儿子,还有那个被蒙古人砍下来的头颅。
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难于言表的快慰,一种复仇的痛快!
血债只有血来偿!
一种寒冷无比的气氛在战场上回荡,死寂,毁灭,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在空气中飘散,敏感的战马在不安的跺蹄,摇头,打着沉闷的响鼻。
良久之后,那名蒙古将领收回目光,又回到王胜身上,当和他目光相遇的时候,这名蒙古将领似乎感受到王胜心中的那种快慰,他的眼中爆射出冰冷无比的杀意,面容也开始扭曲起来,死死的盯住王胜,冷冷的说了一句什么。
王胜听不懂,不过马上有一个声音响起,是汉语:“宋将听着,我们二王子要和你决斗,是个勇士的就出来接受挑战,如果你赢了,就放你们走!”
闻听此语,宋军纷纷叫骂起来,王胜已经拼杀了一夜,现在连坐在马上都成问题,对方这个要求,明显是占便宜,至于什么赢了就放他们走更是鬼话,半点诚意都没有。
面对宋军的喝骂,那名蒙古王子纹丝不动,似乎半点都没放到心中去,只是死死的盯住王胜,眼神中带着无尽的仇恨和挑衅!
一身血衣的王胜极力的稳定住身躯,稳稳的坐在马上,半分不让的和他对视着,眼神也是寒冷若冰,不带半分情感。
“我接受!”
王胜突然举手制止了部属的喧哗,不带丝毫情绪的接受了挑战,对部属担心劝阻的眼神视若无睹!
一人对那名蒙古王子说了几句,那名蒙古王子点点头,杀气腾腾的眼神中突然带了些敬意,只是他的气势突然高涨起来,带着毁灭和破坏的杀机,划过两人之间的空隙,直接将王胜笼罩起来,犹如暴风雨前的沉寂,安静中带着惊天动地的威力。
王胜知道,对方已经下定决心要亲手杀了自己,他本来不用这么做的,可是他太恨自己了,就像自己也切齿痛恨蒙古人一样,这都是鲜血才能平息的仇恨。
“我一死,你们就突围!”
冷冷撂下这句话,王胜猛然一夹马刺,战马吃痛之下向着前方狂奔而去,双方相距的距离迅速拉短,人马合一,带着夺人的寒风向着敌人扑去,强猛的破空声如同鬼哭狼嚎,闻者心惊。
见到王胜竟然敢先进攻,蒙古王子的眼中闪过更为深沉的愤怒,犹如自尊受到非常严重的侵害,杀意越发的疯狂起来,连双方的战士都感觉到一种凉凉的感觉。
他不闪不避,一夹战马,迎着王胜刀锋最烈处而去,手中的长枪只是简单的一横,就硬生生的将王胜的刀锋迫死,让他除了硬接,别无选择!
是高手!
如果是平常,王胜或许还会有和他较量一番的冲动,但现在,王胜只觉异常吃力,早已贼去楼空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来和对方硬拼,方才的威势只不过好看而已,实际效果根本不够看。
“砰!”
两人交换了一招,王胜身上再度挂彩,肋下被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流,但伤口却不深。对方枪劲惊人,连王胜穿在军服内,军部特制的钢甲都不能抵挡。
这种钢甲是赵昀让科技部秘密研制的,可以说代表了这个时代最高的科技成就,不仅材料上十分难求,就是制作工艺上也是繁杂无比,只能小规模的生产,一般只有万人长级别的将领才能被量身定做一件,而且还不是肯定,王胜也是因为身在前线,所以才优先被发了一件,后方许多高级将领还没有。这个东西,比起普通将领士兵只是内加钢丝铁环的军服,那要坚固不止一个级别,而且可以贴身穿着,外表上还看不出来。
也多亏了这件宝甲,王胜才能多次避免遭受到严重的伤害。可是现在,却被对方一矛给划穿,这让王胜惊怒交集,暂时停止了进攻,怒目望着他的对手!
王胜不知道,此刻他的对手更意外,刚才那强劲的一刺,本来他有把握将对方刺的肚穿肠烂,可是却只在对方身上划了一道小伤口,这让他在愤怒之余,更是多了几分吃惊和谨慎,也暂时停止了冲锋,静静的注视着王胜,手中的大铁枪微微斜举,黑黝黝的枪头在日光下发出妖异的精光。
对峙了片刻,王胜突然笑了,很轻蔑的笑了,就在他对手不解的时刻,王胜手中的钢刀又化为一道惊电,带着王胜的身躯,携带着铺天盖地的刀气,舍弃一切的向着对手而去,充满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气魄。
蒙古王子冷哼一声,一策马,狂野的迎了上去,手中的大铁矛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迎上钢刀。
就在刀锋要和对方长矛碰上的时候,钢刀竟然又生变化,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在一眨眼间,刀影出人意表的变成八道,带着丝丝寒风,虚实难辩的杀向对手,强横的气流让整个空间都剧烈的动荡,如同整个世间都随着此刀而来。
面对如此诡异意外的一招,蒙古王子仇恨愤怒的脸上竟然露出淡淡的赞赏,他突然大喝一声,竟然半步不退,大铁矛舞动的向风车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内舞动成一个风雨不透的防御圈,硬生生的将对手的绝招挡在圈外!
沉闷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传了出来,点点闪烁的火花也在空中显现,强猛无比的刀气在风车的回转中被扯的稀烂,不是被生生击散,就是被拉扯的变了方向,在血腥的大地上划出一条条深坑!
拼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的一招被破,王胜再也握不住手上的钢刀,这把伴随着他杀敌无数的战友凌空飞起,自己也被强大的撞击力给砸的飞向空中,还未等自己落到地上,对手那粗壮的大铁矛狠狠的刺来,矛尖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击破了钢甲,直穿过胸膛,将王胜挂在了枪杆上。
看到对方得意的冷笑,挂在枪杆上,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的王胜也突然裂嘴一笑,没等蒙古王子明白笑容的含义,三道淡淡的暗影就来到他的面前。
完全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刚刚使尽全力的蒙古王子只来得及偏了一下头,两支短箭,一插脸颊,一插咽喉,深入肌肤,只留下外面的箭羽!
“啊……”
这名蒙古王子抛掉长枪,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不过声音只到一半就成了丝丝的低鸣声――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王胜从长枪上被甩了下来,在落地的过程中,他看到天上的太阳很红,而且也开始发热……
“轰――”
重重的落地让王胜的视线中断了,在黑暗中,他看到,他的部属冲向了敌人,他很想笑,但全身一阵抽搐,圆睁着眼睛,让无边的黑暗笼罩了他……
**********
临洮路,白石山附近的一处空地!
夜幕如水,只有宋军大营内还闪烁着点点灯火,在一场急行军后,顾不得休息,宋军师梦龙部就在他们的主将指挥下,将各种物资运往白石山,并且分派各级将领着手在山上布置防线,安排着各自的防区和联络方法,准备长期在白石山坚守。
在接到长空无忌派人传来的消息后,师梦龙连夜拔营,加速行军,比预期中快了半天到达目的地,然后迅速的安排防守,此刻,白石山的防线已经初步成型,各支部队都按照计划在各个关键的地方驻扎好,在师梦龙这位防守老手的策划下,防线已经初步具备长期作战的需要,只是因为山路崎岖,火炮营和辎重营还没有完全上山,沉重的大炮和笨重的辎重车不时陷入山路上,无数的宋军正光着膀子在死命的推动着,吆喝声不绝!
此刻留守在山下警戒的就是耿浩明的重装步兵,王铁锏的五千骑兵也作为机动部队留了下来,防备敌人的偷袭。
虽然还没有发现大批敌人的行踪,但却发现少数来历不明的侦骑,宋军大营因此对防备丝毫不敢松懈,王铁锏亲自安排了三千骑兵在大营周围巡逻,还安排了几百斥候兵,将哨骑安排到二十里以外的地方,无论敌人从什么方向来,大营中都有时间准备。
大营中现在除了耿浩明的五千重装步兵外,还有二千骑兵做为机动部队,凭借着大营的防御措施,抵抗力量不可说不强。
师梦龙做这样的安排,除了是因为长空无忌的报信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支攻克了临洮府的神秘蒙古军。
虽然捉到的俘虏声称他们有上万人,焚毁临洮府后已经北撤了,他们焚毁的临洮府的目的,除了获得财富,就是让宋军没有落脚之处,不能坚守临洮路。虽然一连问了数个俘虏,说法都没多大差别,但师梦龙认为事情不应该是这么简单,但对这些俘虏说他们有上万人却也不敢深信,按照先前诸多的情报综合,临洮路除了散乱分布着上万西夏溃兵外,应该不会再有另外一支上万人的完整武装。
对于攻克临洮府的这支蒙古兵,师梦龙估计他们的人数应该只在五千左右,不然就很难隐藏行踪,而且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给那支蒙古主力当引导,他甚至有一个想法,认为他们攻克临洮府,又将其焚毁的目的就是想给自己一个误导,认为他们的主要方向不在临洮路。
如果不是长空无忌的报信,师梦龙或许真的会这么认为,在他看来,毁灭一个城市,仅仅是为了让敌人不能有城池落脚,这样的说法是很难让人信服,甚至不能让人相信。但在得到长空无忌派人送来的情报后,原本疑惑的一切,现在都有了解释。
敌人比他想象的要狡猾,而且也不是印象中那些只懂得弯弓射箭的蛮子,他们盯上的就是自己,妄想一口吞掉宋军在临洮路的最大一股部队,取得战场的主动权。
此刻,最让师梦龙忧虑的就是长空无忌,自从接到他的传信后,长空无忌就如同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半点消息传来,自己派出了不少人去打探消息,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基于将领的直觉,他感觉到长空无忌可能凶多吉少。
对于长空无忌这样,年纪轻轻却已经当上了高级将领的年轻人,师梦龙并无多少好感,总是认为他们办事急于求成,不塌实,让人很难放心,而临洮府的事情就是印证了自己的这种看法。
但现在,师梦龙最担心的就是他,说不上对他有多深的感情,但心中就是放不下他,还有他身边的部队,那些可都是红龙军团的精锐,如果有事,至少会让红龙军团丧失三分之一的战力,影响重大。
一想起这,师梦龙就忧心如焚,当他看到山道上的情况,心中越发觉得忧虑。
“师将军,耿五千人长说有要紧的军情,请您过去!”就在师梦龙烦闷之际,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
“哦,说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五千人长只是说很急,让将军尽快过去!”
师梦龙沉吟片刻,点点头:“你们跟我来吧!”转身就向山下大营走去。
刚走进大营,师梦龙就听到大营中传来一阵牛叫声,师梦龙怔了怔,走了过去一瞧,发现大营一角不知什么时候修了一个围拦,里面还有为数不少的牛。
“这是怎么回事?”师梦龙诧异的问着围拦边的站岗士兵。
“回禀大将军,我们将军说,这些牛可以做粮食,让我们等火炮营的兄弟忙完后就送上山去。”
师梦龙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耿浩明让人去抓的,他爱吃牛肉,在整个军中都是出了名的。
摇摇头,师梦龙不再询问,转身向中军大营走去,在通往中军大营的路上,岗哨密布,吆喝不绝,足足有千人将中军大帐围的严严实实,任何人接近都被喝问,连师梦龙都被问了三次。
对于这种情形,师梦龙越发觉得古怪,不知耿浩明在搞什么鬼。
刚走到中军帐篷处,师梦龙就看到耿浩明正一脸焦急的在帐篷外走动,当看到师梦龙后,耿浩明的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快步走来道:“参见大将军!”不等师梦龙说话,他又接着低声道:“皇上那边派了个人过来,好象来头不小,但他不肯言明自己是谁,末将让王铁锏在里面看着他。这是他的文书信物!”
师梦龙哦了一声,接过文书信物,仔细的翻看一遍,的确是军部特使的信物,而且还是最高级别的那种,足以说明来人的身份非同一般,沉思片刻道:“先进去看看!”
掀开帐篷,师梦龙的眼光就落在帐篷中间那人身上,此人长像很是一般,但一眼看上去,你会觉得这个人像你认识的某一个人,但到底是谁,你又说不上来,感觉上你会认为他是你家的某个亲戚,可到底是什么亲戚,你还是想不起来。
整个人的感觉就是你看到这个人,会觉得很亲切,但如果他从你眼前消失,你又回忆不起他到底长的什么样!
师梦龙暗自奇怪,示意旁边的王铁锏站到一边,沉声说道:“阁下是谁?”
来人不言不语,双手合于胸前动了动,然后看了看耿浩明和王铁锏,寓意不言自明。
师梦龙死死的盯着对方放在胸前的双手,半晌之后才长出一口气,对着耿王二人说道:“你们都出去,别让任何人进来!”
耿浩明和王铁锏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大帐中就剩下王铁锏和那个人。
“你是何人?在军部位居何职?”师梦龙首先开口。
来人似乎怔了一下,轻声说道:“我还以为你认出我来了,我记得我们在襄阳的时候见过一面,难道你忘记了不成?”
师梦龙冷冷的说道:“我见过的人何止十万,那能个个记得,如果不是你知道军部的秘密手势,梦龙也不会和你单独相处,说吧,你到底是何人,来此何事?”
来人注视了他片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高举过头,将此物清晰的呈现在师梦龙眼前。
是一块用黄金雕刻的令牌,上面有一条红色的盘龙,张牙舞爪,缩首待击,正是军部用来调集红龙军团的兵符。
军部兵符分玉,金,银,铜,铁几种,玉制兵符可以调集天下兵马,见兵符如见圣上,文武百官都得听令,白女上次拿来拘捕皇后的就是,金制兵符却是按照野战军团来划分,几大野战军团的调兵兵符各不相同,比如眼前这块红色长龙的,除了可以调集红龙军团外,还可以调集利州和京兆的所有宋军,至于银制的就只能调动地方守军,铜制的只能调动预备部队,铁制的只能调动地方民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梦龙见过鬼影总长大人!”师梦龙一见兵符,马上行礼,半点都不含糊,而且他也从这块兵符上知道来人的身份,军部情报总长――鬼影。
“师将军免礼,我这次冒昧求见实在是有一件大事不得不亲自通知将军!”鬼影的语气显得很沉重,让人一听就知有大事发生。
“鬼影部长此来,难道是因为长空无忌将军的事情?”师梦龙坎坷不安的猜测着。
“不全是!”鬼影收起兵符,摇着头,面色变的很是严肃,“为免将军误会,我还是将事情大致说一遍。我奉皇上之命,前来主持西北的军情。无意中探得蒙古和西夏有和谈的迹象,故而派人严密监视中兴府的情况,但因为对方封锁严密,近日才得到确实消息,蒙古成吉思汗已经和西夏王李德旺达成和解,双方同意罢兵,但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西夏得对我大宋宣战。因此,从此刻起,西北的情况又将发生变化。”
师梦龙听到这里,突然插言道:“西夏反复无常,何况我军攻其在先,此事也不足为奇,鬼影部长可否明确告知,如今长空无忌的情况怎样?”
鬼影微微停了一下才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成吉思汗派他二儿子,名字叫察合台的王子,秘密率领十三万左右的骑兵绕过中兴府而去,估计就是长空无忌遇到的那支蒙古骑兵。长空无忌在示警你之后拦住了他们,后来我就再也没收到这支部队的任何情况,不过根据如今这边的情况来看,我估计长空无忌一定给予察合台一方予重创,故而只到此刻,察合台仍然没能到达此处,只是按照一些情报推测,他也快来了。”
军情部在军中布有眼线的事情,这些高级将领心知肚明,师梦龙在听到对方如此说后,也明白到对方也和长空无忌部队中的眼线失去联系,看样子,长空无忌的情况的确不妙!
沉默了片刻,师梦龙哑着嗓子说道:“总长大人就没再次搜寻长空无忌吗?难道任凭他们音信全无,蒙古大军步步紧逼,而不闻不问吗?”
面对如此指责,鬼影毫不动容,平淡的说道:“战场之上的情报,应该是将军你告诉军情部才对,我此来除了告诉你蒙古和西夏和解之外,另外就是知道蒙古成吉思汗已经率领大军南来,估计其是做为接应察合台的部队前来,故而希望将军早做准备!”
师梦龙压着怒气问道:“就只有这吗?”
鬼影知道对方此刻心情很坏,但还是很不客气的说道:“当然不止,另外我还代表军部通知将军,军部命令将军能在白石山至少坚守半个月,届时,赵范将军会带人前来增援将军,希望将军能不负皇上的厚望!”
师梦龙沉默了半晌,才暗自平息了心头的怒火,低沉的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鬼影平静依然的说道:“成吉思汗身边大约有十五万左右的部队,如果加上察合台的部队,将军面对的敌人应该会有接近三十万之数。”
师梦龙倒抽了一口凉气,片刻之后才惊讶的问道:“蒙古何来如此多的人马?”
鬼影此刻才露出担忧之色:“根据情报,蒙古除了其本部二十万左右的人马外,其军中还另外有契丹人,回鹘人,金人,甚至还有数万汉军,这些人加起来足有十多万,最近还有一批为数达八万的回回胡人加入,其总军力估计已过四十万!”
师梦龙此刻除了担忧长空无忌外,也开始担心自己的命运,以三万左右的部队面对十倍的敌人,结果真是难于预料。
“只是将军不用过分忧虑,蒙古人虽多,但分布很散,庆原,凤翔都有他们的部队活动,而且其部队也是分批前来,将军如果应对得宜,应该是可以坚守到赵范将军前来。”
听到这个安慰,师梦龙的心情没有任何好转,反而问道:“既然敌人势力如此庞大,为何军部还要在异地和敌开战,不如坚守利州,似乎胜算更高!”
对于这个问题,鬼影也无法回答,因为坚守白石山是皇上亲自下达的,至于为什么要如此,鬼影并不知道。
“此事应该还有别的原因,这里就拜托将军了!”
看到鬼影有走的意思,师梦龙无奈的摇摇头,沉声说道:“请总长转告皇上,末将定当竭尽所能,以不负陛下的期望!”
鬼影点点头,带些安慰的说道:“皇上一定会知道红龙军团诸将士的英勇,我走了!”话语还在大帐中回荡,鬼影就已经离开,帐外传出几声轻微的询问声后就归于平静,不久,耿浩明和王铁锏两人就走了进来,意外的,向云涛也跟在他们两人身后进来!
师梦龙心中虽然对鬼影带来的消息很担忧,但还是面色平静的问道:“向先生,情况怎么样了?”因为向云涛对西北的地形比较熟悉,故而师梦龙在接到长空无忌的报信后,让他主持侦察敌情和搜索长空无忌的踪迹。
“情况似乎不妙,我派出三百侦骑,回来的只有二百六十骑,北边和西北边四十骑不见踪影,也无敌情回报,另外,长空将军那边也没消息!“
向云涛的话让师梦龙的额头皱了起来,战场侦察,没消息也许就是最坏的消息,拿过一张地图,仔细的看起西北的宋军布防来。
从地图上看,宋军在临洮路有两条防线,第一条是以临洮府为中心,洮州和巩州为辅助,成品字形摆成的防线,第二条是临洮路的秦州和利州行省北部为中心,成一字形摆成的防线。
第一条防线攻守兼备,如若能在临洮府拖疲敌人,甚至重创敌人,那么在反攻的时刻,洮州和巩州的部队可以截断敌人的归路,而第二条防线上的部队也可以迅速的增援到第一防线上,保证反攻的顺利进行,不让敌人逃脱。
而且从临洮府的防守安排上来看,部队安排上也很得宜,临洮府除了师梦龙和长空无忌的部队外,还有川中的马光祖和向士壁二部做为机动增援部队,合计接近八万人,另外,巩州的耶律天石部也有一支机动力很强的骑兵部队,随时可以增援临洮府,借着临洮路适宜的山地地形,整个情况看上去似乎非常理想,随时可以抵御对方十万二十万的大军。
可是现在的实际情况却不怎么好,首先是长空无忌大意丢了临洮府城,让整个计划出现重大变故,虽然白石山也算一个不错的防守要地,但在后勤上的要求也越发严峻。可是师梦龙将部队分派到临洮府的防线据点上后,兵力已经有些不足,现在长空无忌那边又出了问题,让本已捉襟见肘的兵力更是雪上加霜,最为严重的是丧失了特战队和突击队,这两支绝对主力,让己方的战力也大打折扣。
如今又得鬼影直告,对方已经又加了重兵,面对之敌极可能有三十万之数,这个数字,可以让任何人三思,就算长于防守的师梦龙也感到心惊无比。
此消彼长,原本看上去似乎威风八面的临洮府防线已经变的危机四伏,如果不能得到有力的增援,实在可说岌岌可危。
此刻不要说坚守半个月,就是十天,也让师梦龙大感无奈,只是军令难违,身为临洮路前线的最高指挥,师梦龙的苦楚和担忧也只能自己知道。
“马光祖和向士壁两人到了何处?”师梦龙抬起头,看着向云涛。
“已经到达渭源堡,”向云涛轻声提议道,“师将军,如今这种情况,你看是不是让他们前进到庆平镇,这样和白石山的联系也方便些?”
师梦龙在地图上用一根手指比了一下渭源堡和庆平镇的距离,然后看了看白石山附近的布防图,然后摇摇头道:“不行,这次我们面对的敌人数量极大,如果让他们进入庆平镇,有可能导致他们也被包围,不如还是放在渭源堡,做为机动牵制兵力,也可以让敌人心存顾忌,不敢全力攻打白石山!”
向云涛眨了眨眼睛,默认了师梦龙的安排。
过了片刻,师梦龙突然抬起头,望着王铁锏道:“你马上带三千骑兵前往北边,一定要弄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铁锏一行礼,二话没说就想出去,师梦龙突然叫住他,犹豫了片刻才轻轻叮嘱道:“情况不比以前,有了消息立即回报,不要贪功,一切要小心!”
王铁锏愣了一下,感到师梦龙和以往的不同,过了片刻才说道:“末将知道!”
他出去后,师梦龙又对耿浩明说道:“你马上在大营附近的山口布防,如果一旦有变,无论如何也要将敌人拦截在大营这边,保证山道上的安全!”
耿浩明粗豪的应了一声,也匆匆的离去。
向云涛见师梦龙又低下头看地图,犹豫了一下,才谨慎的问道:“听说朝廷那边派人过来了,不知他们可有长空将军的消息?”
师梦龙在地图上移动的手一停,半晌之后才低沉的说道:“没有!”
向云涛感觉到了一点什么,小心的问道:“将军是否知道一些敌情?”
师梦龙抬起头,直视着他道:“蒙古大酋铁木真欲亲来攻取临洮,其兵力预计接近三十万之数,军部令我等坚守半个月。”
向云涛的面色大变,怔了片刻才下意识的问道:“不知消息从何而来?”
“鬼影总长!”师梦龙说完就低下头,留下向云涛在一边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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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铁锏策马缓缓奔驰,双眼不时忧虑的看向四周黑漆漆的深夜,心头暗自猜测敌人是否就隐藏在这个黑夜之中,犹如一头窥视猎物的猛虎,随时给予自己致命的一击?
他的紧张被和他同行的李平发觉,小声的询问道:“将军有什么事情吗?”
王铁锏初没有留意,等李平提高声音之后才猛然醒悟过来,回头问道:“啊?你问什么?”
很少见到王铁锏如此,李平的心中也七上八下起来,转而说道:“将军没什么事吧?”
王铁锏收回目光,一边控制着战马的速度,一边带些忧虑的说道:“不知怎么的,今天听了大将军的叮嘱,这个心里就是平静不下来,总是觉得好象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一样。”
李平扫视了一圈,见没人注意他们,就用仅可两人听到的声音问道:“是不是长空无忌将军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王铁锏蓦然一惊,带些警觉的反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李平似乎也察觉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停顿了片刻才再次下定决心说道:“傍晚时分,我听军中的几个千人长在议论长空将军的事情,说他这次又没按照规定时间和师将军会合,听说师将军很不高兴,为此还大发了脾气!”
王铁锏露出苦笑,行军苦闷,军中为了解乏,不时会流传一些无稽但很能吸引人的话题,关于上层将领的猜测,就是其中最受欢迎的,特别是一些低层将领,更是如此。
李平能从这些不经意的小事上推测出问题,实在是不简单。左右思量了片刻,王铁锏觉得还是应该将自己知道的实情相告。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长空将军的确出事了,据说他是遇到了蒙古主力,和我们失去联系已经有一天一夜,情况似乎很不妙!”
李平的口张了张,似乎想说话,但忽然又改变主意,闭了起来,思索半刻之后才谨慎的问道:“我们此去就是要弄清楚长空将军的情况吗?”
王铁锏沉重的点点头,叹了一口气:“现在情况极为扑簌迷离,大将军想让我们尽快探得敌情,以免到时措手不及!”
李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既然如此,平愿为前锋!”
此刻夜色漆黑,前锋遇敌后生还的机会要小的多,听见李平如此,王铁锏颇为感动,迟疑了片刻才应允。
李平得到命令,一夹战马,加速前进,带着五百骑兵分兵而出,当前探路,隆隆的马蹄声在夜空中回荡起来。
分队前行大约有一个时辰之久,王铁锏就接到前方的回传,说是发现了两个己方先前派出的侦骑。
这个消息让王铁锏精神一震,加快策马,以最短的时间赶到目的地。
一接近前锋部队,他就发现前锋部队很紧张,不住的在变化着阵形,而且刀弓火器都已经准备好,一幅如临大敌的表现。
李平匆匆赶了过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一见到王铁锏,连惯常的礼节都忘记,一边让王铁锏加快步伐跟他走,一边语气急促的直接说道:“发现我们的两个人,一个是我们的弟兄,当时发现他的时候,他就要断气了,临死前勉强说出敌人很多,另外一人军衔是壮武将军,没人认识他,还有一口气,但他知道是将军带队后,什么也不肯说,一定要等将军来,而且此人的军服也和我们的有区别,应该不是我们的人!”
说话间,王铁锏来到一个略微有点斜坡的小山坡边,一群战士围成一个圆圈,看到王铁锏过来,他们赶紧让开一条通路。
圆圈中躺着两个鲜血淋漓的人,其中一个已经被军旗盖上,鲜血还浸透了过来,显然刚死不久,另外一个也已经奄奄一息,身上有几处可见骨头的刀伤,肩背也中了数箭,箭杆已经被砍断,只剩下箭尖在外面,脸上有一层恐怖的黑气,似乎中了毒,急促而无规律的呼吸让人看的触目惊心,生怕他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这么去了。
“你是袁云,怎么会搞成这样?”王铁锏一见此人就疾步跑到他身边,下意识的就冲口而问,语气惊讶无比。
听到有人叫出了自己,袁云似乎动了动,无神而又涣散的目光聚焦了几次才看到王铁锏,他似乎想笑,但身上的疼痛和过量失血的眩晕让他的笑半途而废,王铁锏心痛无比的扶住他,眼中已经有了泪光。
“……能够见……见到……你,,你,真好……”袁云有气无力的说着,断断续续,如同风中之烛,“……我们,……遇到……遇到蒙古人……激战,战,战了一夜,……敌人太,太多,我,我,我们不敌……长空将军和陆,统……统领,向,向,北方突围……我,我跟随……跟随王将,将,将军……阻敌……王,将,将……战,战,战死……我,我,冲,冲……来,……快,快走,……敌,敌,敌人……要来,来了,……有十,十多,万,……你们,你们……快,快,快……走……”
一口逆血喷到王铁锏的身上,袁云的身体突然一阵急剧的抽搐,全身绷紧,双手猛然握紧,双眼睁大,涣散的眼神中有一道奇异的精光散过,然后身体一软,头颅垂了下来。
颤抖着合上他的双眼,王铁锏将他放到地上,然后轻轻的将他身上的箭头拔出来,非常小心,似乎怕碰疼了他一样。接过李平递来的军旗,王铁锏死死的看了袁云一眼,猛然将军旗盖上,眼中的泪水终于掉落了下来。
片刻之后,王铁锏站了起来,声音已经恢复平静:“派出斥候了吗?”
“派了,发现他们后,我就派了三个十人队去侦察敌情!”
王铁锏没有作声,走到另外一面军旗上,轻轻揭开:此人是自己的部下,被向云涛借用去侦察敌情的侦察营兄弟。
看来是这名兄弟在侦察的时候发现了袁云,但他们同时也被敌人发现,勉强逃到这里后不支,被李平他们撞见。
“传令,全军立即整备,随时作战!”
李平愣了一下,赶紧将命令传达下去,在一片刀光马蹄声中,李平走到王铁锏的身边说道:“蒙古人似乎数量庞大,在此黑夜作战于我们不利,不如后撤和大将军会合如何?”
王铁锏愤怒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大将军派我们出来就是要弄清楚敌情,现在才听到一点音就撤,回去后怎样向大将军交代?难道告诉大将军,我们遇到几个濒死的兄弟,他们告诉我们敌人很多,所以我们就撤回来了?”
李平哑口无言,他们是侦察部队,就算明知敌人在前方,他们也要前进,弄清楚敌情就是他们的任务,生死问题也是要在搞清楚敌情后再说。
虽然道理如此,但一向以来王铁锏对李平都很客气,绝无如此厉声指责,此时如此,足以说明王铁锏此刻的心理情绪极为失常。
思量了许久,李平才小声的问道:“这个袁云是谁?他的军服衣领上为何是两把剑,而不是我们的红色长龙?”
王铁锏默然片刻,才低声说道:“他是特战队的千人长,也只有他们,衣领上才能被挂上长剑!”
“特战队?”李平有些明白了,“难怪他一个千人长就是正四品的壮武将军……”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王铁锏,将后面那句“比将军高了数级”的惊叹吞了回去。
也无怪李平惊讶,只有三品军衔的将军才能担任万人长或同级别的将领,而壮武将军已经是正四品上位,比之三品军衔也只有半级之差而已,比王铁锏的明威将军高了一级半,但王铁锏已经是五千人长,而对方却仅仅是一个千人长,其间的差别一目了然。
“我和袁云是一个村子的,从小我们就跟随着村子里的人练武。”对李平的惊讶无动于衷,王铁锏此刻的脸上露出回忆缅怀,还带着无限伤感的神色,“后来外敌入侵,我们村子里的年轻人都被应征入伍,先是打金人,后是打西夏,现在又是打蒙古,现在我们村里的人就剩下我一个了,其他的不是战死,就是受伤退伍。以前我还以为袁云会比我先当大将军,没想到却是我给他送终的,终归还是比我运气好。”
语气萧索,说不出的寂寞苍凉,在清凉的夜风中,让人心生无比的惆怅。
李平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不祥的味道,那是一种,一种死亡的气息,对,一种感觉到自己将死之后的那种悲凉和决绝。
“将军为何如此消沉?”李平极力想打消对方的悲观情绪,“敌人虽然势大,但我军也非等闲,光是白石山,我军就不下于三万,加上沿途分布的堡垒军寨,就算敌人有十万雄师又如何?只要我军后方稳定,何惧之有?”
本来这话应该是王铁锏说的,但此刻从李平嘴里说出,也有一种别样的豪气。
王铁锏转过目光盯着李平,就在李平以为是不是又说错话的时候,他突然一笑,是那种放下一切,极为洒脱的笑容。
“你不明白的,你虽然很杰出,但你加入我们的时间还太短,并不了解红龙军团,不了解特战队,不了解突击队,也不了解陆将军和王将军,更不了解袁云。这些我无法告诉你,也无法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情,我只能告诉你,这次我们真是碰上劲敌,绝对让我们难于想象的劲敌。
你说的不错,蒙古人不光是只会杀百姓的懦夫,他们也是一群可以击败特战队和突击队的敌人。谢谢你关于蒙古人的情报,希望这次你能将更准确的军情带回去,告诉师将军,告诉两位赵将军,也告诉其他的将军,让他们知道蒙古人真正的情况,一切拜托了!来人,给李平将军换装,你们就跟在我们后面观察敌情,等会儿看到白色的烟花就带他回营!”
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几名王铁锏身边的战士就将李平控制了起来,强行将他的军服脱下,换上普通战士的军服,完全不理李平的抗议!
“王将军,……,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将军,将军……”
看了一眼正被士兵粗暴对待的李平,王铁锏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举目望向远处的夜空,心头竟然出奇的平静。
王铁锏带着队伍又出发了,不同于先前,此刻所有的战士都紧握着骑兵弩,保持高度警惕,随时准备给敌人予致命的打击。
时间在缓缓的流逝,骑兵队也在小心的前进,向着前方未知的命运前进,四周黑糊糊的,没有星光,也没有火光,一切都笼罩在黑蒙蒙的状态下,四周似乎到处都有敌人,可是细察之下又什么都没有,一切显得是如此的安静,除了细密的马蹄声外,似乎一切可以发出声响的生灵都消失了,天际间一片安静!
安静?对了,就是安静!
王铁锏的心头掠过一丝惊骇,突然明白了,这里太安静,安静的不同寻常,安静的如同死域。
他举起手,部队停止前进,派往两边的骑兵回报说正常,他死死的看着前方,那里正被无尽的黑夜所笼罩,没有光亮,地形起伏的轮廓就像一头正张开血盆大口的狮子,正等着自己这道美味的食物送上门去。
派往前方的斥候到现在都没有回报,犹如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
“准备火箭,前方,射!”
无数的火箭亮起,带着灿烂而辉煌,如同滑过天边的流星,更如同极光在天空闪现,夹杂着毁灭的威势,凶猛的落到前方,顿时多处火头燃烧起来,将前方映照出来。
宋军的火箭中夹杂着一些火油,所以落地后也可以支持燃烧一会儿,并且还可以爆裂,将铁制箭杆爆裂成碎片飞出来,加大杀伤力,除了成本比较高昂之外,的确是当今一种利器。
火箭落地,前方并无异常,不时爆裂的火箭犹如过年时的鞭炮,分外热闹,不过这种热闹落在王铁锏的眼中却无半分喜色,反到充满着忧心。
敌人的确来过,被火箭火光映照的一块地上有一个头盔,一个宋军的头盔,那种熟悉的样式就算闭上眼睛,王铁锏都能认出来。
头盔在这里,人到那里去了?
火箭的爆裂声逐渐减少,燃烧的火头也逐一开始熄灭,一股浓浓的火油味开始在空中飘荡。
等确定无危险之后,王铁锏让人去将那个头盔捡了回来。毫无疑问,的确是宋军的头盔,不过后面凹了一块,似乎被重物所击,扣带放下未断,应该是从头上直接被人给打下来的,这个头盔的主人极有可能是被人从后面猛然击打了一下,而他又没扣好系带,结果头盔从他头上飞了出来,落在了此地。
拿着这个头盔沉吟了片刻,王铁锏毅然下令道:“前队成扇形前进一里,留意周围情况!”
前队将士轰然领命,马上散开,按照要求,成辐射状的搜索前进,王铁锏带着后面的战士警戒着前进,危机的感觉越发浓厚了。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在夜空中响起,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尖利而惊心的牛角号声中就从四方而起,无数的火把在瞬息间就被点燃,数也数不清的蒙古人就如同黑夜中的噩梦一般出现。
“全军集合冲锋!”在王铁锏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蒙古人发动了,凶猛的铁蹄声犹如天际中的惊雷,向着这支不成比例的骑兵冲来,带着毁灭的渴望,更带着主帅复仇愤怒的心愿,要将眼前这支小骑兵队伍碾碎。
“砰!”的一声,一朵洁白艳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将原本黑暗的夜空点燃了一刹那,就是这一刹那,所有的宋军战士都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蒙古人,正从东西两个方向向他们杀了过来,双方利箭划过空气的锐响,震的人耳膜发痛。
“杀!”王铁锏一挥双锏,在天边的烟花归于平静的时刻,这支宋军骑兵迎上了比他们强大的多的敌人,双方展开一场绝不对称,但却绝对精彩的搏杀,让彼此的勇气在血和铁中释放,让两个民族的勇武在最直接有效的手段面前比拼。
王铁锏一如既往的冲在最前列,战马狂奔,鬓毛马尾剧烈的飞扬,手中的铁锏带起丝丝风声,平和的面容充满着难于言表的暴戾和残忍,双眼的寒光似乎要漫溢了出来,在夜空中拽起一条寒线。
“嗖,嗖,嗖……”
王铁锏敏捷的在马上一偏,躲过敌人射来的利箭,然后翻身上马,继续策骑冲锋,跟在他身边的一名百人长却没他的身手,连人带马被射了十多箭,当场倾覆于地,重重的翻倒在地上,紧跟其后的数个骑兵躲闪不及,尽皆被绊倒,从马上落了下来。
没有人管他们,甚至没有人回头看他们一眼,王铁锏带着躲过敌人利箭的骑兵和敌人迎头撞过去,对着杀气腾腾的敌人义无返顾的冲了上去,所有战士低着脑袋,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双眼死死盯住一个敌人,在飞溅的尘土中,追寻刹那的机会。
平时,他们或许有人会怯弱,会逃跑,但在这一刻,他们每个人都是勇士,赴死的勇士,这不仅仅是因为严明的军纪,战士的荣誉,还有主将的以身作则。
是啊,连自己的统帅都冲到最前列,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逃避?
冲在前面,退在后面,这是成立红龙军团时,岳雨对将领说的,而且将这做为军中的一条铁规,不合乎这条要求的将领军官都被岳雨请出了红龙军团,而这条要求所带来的士气提升也是极为显著的,
此刻的战士没有幻想,没有恐惧,也没有任何希望,只是朝着密密麻麻的敌人冲过去,神情凶横而冷漠,尽到作为一个战士的职责。
转眼间,双方就撞到一起,不同于特战队一出手就给予敌人的重创,这些宋军骑兵的反应明显比对方慢了一线,对方的大铁枪先挑到他们,寒冷锐利的枪尖轻松的刺穿了他们的身体,在这些宋军战士的钢刀扬起之前,致命的一击已经降临。
浓烈的血花猛然飞溅出来,借着战马的冲力,一具具宋军战士的尸体被蒙古人挑起来,向着他们的战友扑去,一些人脑海中刚一闪过犹豫,就被挑飞,连抵挡的时间都没有,一些手脚快的战士此时却身子一偏,借着两马交错的时候,刀一横,凭借战马之力,当场将对方腰斩,只余半截身子被马拖着向后跑去,鲜血和内脏狂涌而出。
这一幕落在王铁锏眼中,他在心头露出苦笑,想起当初因为一招之失,落败于袁云之后,结果袁云进了特战队,他只成为军团一支二流骑兵的统领。他自认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在训练他们,可是一到此刻,高下还是分了出来。
如果我们此战后能有人活着,一定可以进特战队吧!
王铁锏的脑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滑稽的念头,手中的铁锏却让一个蒙古兵的脑浆流了出来,还顺带让后面冲过来的蒙古兵撞到一块,引起了一点混乱。
在彼此的冲锋中,双方很快就交错到一起,宋军犹如自杀一般,对己身的困境危险毫无所觉,只是一味的挥着兵器,向着对方最密集处杀去,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礁石一般,带着惊天动地的威势,带着无与伦比的威风,力图给予对方最大,最严重的损伤。
战刀和铁枪因为摩擦而发出刺耳的锐叫,战马和战马因为毫无花俏的对撞而发出痛苦的嘶鸣,战士和战士因为你死我活的渴望而不断的发出死亡的哀嚎。
锐叫,嘶鸣,哀嚎,夹杂着或兴奋,或痛苦,或狰狞,或平静的神色,成为战场之上的主旋律。
这些宋军骑兵像奔流,又像钢刀的冲向敌人,虽然奔流汹涌,钢刀锋利,可相比之下,对方的军阵却厚实的可怕,完全可以将奔流吸干,钢刀折断。
对于这些,王铁锏此刻没有想,也不屑于想,他现在就如同一尊威风凛凛的天神,挥舞着铁锏,带走一个又一个敌人的生命,在对方愤恨的眼神,暴怒的神色中,将他们的头颅敲碎。
双锏挥舞的如同风车,就像无常的哭丧棒,带着阎王的喝令,将一个个生命点名,似如地狱判官中的生死笔,挥舞之间就决定了一个个人的生死,更如同一位勤奋无比的海关官员,在每一张经过检验的放行单上盖章。
只是他此刻盖章的地方不是货物单,而是一个个晃动的头颅,在对方凶神恶煞的气势中,狠毒凌厉的眼神下,将他的核准章盖下,让对方拿着他的请贴去了九幽地府。
凭借着血气之勇,王铁锏奇迹般的在对方的阵营中逆流而上,让一朵朵红白相间的生命之花在手中绽放,和自己身上的血花交相辉映,带着凄凉的悲壮,无奈的让生命轮回。
越往前,他就越感觉到压力大,他身边的部下也越来越少,在不大的空间中,他们和蒙古兵互相拥挤着,互相砍杀着,碰见谁就砍谁,越来越没有章法,完全凭着本能在对敌。只到一声猛烈的火器爆响,这些宋军才如梦初醒,不约而同的亮出身上的火器。
“轰隆隆!”爆炸声不绝于耳,对敌的蒙古兵没想到对方在白刃战的时候还来这一手,虽然有过经验,但还是有不少人躲避不及,当场被炸死了一大片,剩下的蒙古兵发出一声呼啸,立时退到一边,和宋军脱离了接触。
王铁锏感到不妙,马上策骑想贴近他们,可是迟了一步,无数黑影划过长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大批的宋军就被利箭穿身。在如此距离,就算宋军比一般甲衣防护好的军服也不能避免。
王铁锏一边拨打着对方的利箭,一边向着对方靠了过去,还未如意,身下的战马就身中数箭,脚步一软,狠狠的倒栽了下去,王铁锏身体一下失去平衡,从战马上被抛了下来,还未落地,一支划过夜空的利箭就穿过他的咽喉,精准的让人难于置信。
“嘣!”的一声,在飞扬的尘土中,王铁锏的身体落地,成为一具无任何生命的尸体,就向被他所宣判的敌人一样,他也被宣判了死刑。
周围的宋军如同疯了一般,拼命的向前冲来,在战友的掩护下,一百多骑终于扑近敌人,带着疯狂的杀气,凶猛的冲杀过去。
在一阵冲杀喊叫之后,蒙古人的阵营恢复平静,一队队原本比较松散的冲锋队形也聚拢后再散开,然后在低沉的牛角号声中向着四边散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不久,一群穿着破烂的的人来到这里,在蒙古人的鞭子和喝骂声中,他们搬运着尸体,清理起战场来,发现没死的蒙古人就抬到一边去救治,如果发现宋军还有人活着,他们马上会喊来蒙古人,对着他就是一阵刀砍枪刺,直到宋军再无呼吸为止,而报告的人会被那个蒙古兵奖励一袋干粮。
他们人数很多,而且很熟练,没多久,宋军的尸体被扒的只剩内衣后埋入坑中,各种宋军使用的兵器也被他们按照形状分类放好,无人敢随意乱动。蒙古人的尸体却被他们包裹好,抬着离开。更为古怪的是他们似乎想将战马尸体上的肉割了下来,一些人在获得一些马肉之后直接放入口中,似乎并不知道宋军和蒙古兵在一些兵器上抹有毒药的事情。
未到一刻,吃过生马肉的一部分人就面色发黑,手脚抽搐,口角流涎的倒在地上,引得看管他们的蒙古兵大怒,对着他们就是几鞭子,大声吆喝了几句,这些人才不敢再造次。
在蒙古人粗暴的监督下,这里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除了一些无用的战场遗物,浸透到泥土里的血浆,纷乱的马蹄和人脚印外,并无多少残留。
一队蒙古人策马巡视了一遍,似乎很满意这些人的成果,从腰中扔下几个干粮袋,看到这些人因为哄抢而发生扭打的时候,他们发出轻蔑的笑容,不过看向那个埋有宋军尸体的大坑时,他们的眼神明显的发生变化。
有仇恨,有怨愤,有嫉妒,还有――尊敬,一种只有勇士和勇士之间才有的尊敬。
等一个蒙古将领认可了他们的成效后,这群人又被蒙古人拿鞭子赶走,不久,这里就又恢复了安静,一种死寂的安静。
**********
“砰!”
案几应声而碎,但这显然不能平息师梦龙的怒火,他狠狠的看着李平,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说王铁锏他带着一千人舍身诱敌,然后让你们回来报信?”
李平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杀气,知道一个不好,就是人头落地的局面,但他此刻却是出奇的平静,并无往常的那种惶恐。
抬起头,直视着师梦龙,平静无比的说道:“是的,王将军为了弄清楚敌情,带着一千弟兄冲进敌阵,是我亲眼所见!”
师梦龙和他对视了片刻,面上怒容收敛了一些,过了片刻,语气放缓了一些:“你都探听到什么?”
李平不亢不卑的将他知道的情况一一说明,一直说到王铁锏放了白色照明烟花后冲向敌阵,自己在估计出蒙古人不少于五万人的时候,就被王铁锏预先交代的两位千人长给强行带回。
师梦龙听完后没有说话,大帐中也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许久之后,师梦龙似乎有些失落的说道:“你先出去呆着,等会儿还有事情要问你!”
李平明白,对方这是要验证他的话,说到底,这位宋军大将并不相信自己这个降将,想起这,他的心中又浮现出王铁锏爽朗的笑容,还有他冲向敌阵时的身影。
心头一酸,强忍住泪水,右手在胸前一横,施礼出去。
师梦龙目光直到李平出了大帐才收了回来,转而问身边向云涛道:“你怎么看?”
“不像是说谎!”向云涛不紧不慢的说着,“据我了解,王将军十分信任这个李平,多次夸赞他的才能,在当时危急的情况下,王将军的确有可能将此事交托于他!”
师梦龙沉吟片刻,摇头道:“还是谨慎一点好,浩明,让哪两个千人长分别进来!”
耿浩明应声出去,不久,两个和李平一起回来的千人长又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和李平说的差不多,只是在说及蒙古军大概的人数时,没有李平那么肯定,他们也不知道袁云和王铁锏说过什么。
大帐中又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在默默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
“铁锏看来是凶多吉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终于知道长空无忌的消息,希望他能尽快过来。”师梦龙的语气带着一些低落,有意无意的没有去说袁云的事情,何况爱将就这样死去,多少让他不甘心,甚至还在心中存有那么一丝希望。
向云涛斟酌了一下,才轻声说道:“根据情报推断,蒙古大军已经前进到离我们不足五十里的地方,而且人数也不下于五万,我认为这应该是蒙古大军的先锋部队,按照速度推算,他们应该可以在今夜抵达我们这里!”
师梦龙回过头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地图,然后走到临洮府地形的模拟沙盘边,不住的用手比画着,不时还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口里还轻声念叨着一些地名和要塞,良久之后他才看向向云涛:“应该不会,蒙古人一向以行动迅速果敢而著称,如果他们准备好,此刻会尾随李平他们而来,但你们看,从他们这里到白石山,地形多有变化,我们又在这些地方修有一些军堡营寨,对他们具有很强的威慑力,我看,他们会在拔除这些据点后,才进攻白石山,传令各处,严密防备蒙古人的偷袭!”
一名传令兵进来领命后出去,向云涛也走到沙盘前仔细的观摩了起来,过了片刻,他突然说道:“将军说的有道理,我看他们停在这里,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再过前进就会进入地形变化复杂的山区,不利于骑兵奔驰,他们也许是怕我们设伏,所以才不敢冒险趁夜前来!”
师梦龙哼了一声:“以前在京兆的时候,总是听那些人讲什么蒙古人如何如何的,其实也不过如此,浩明,你今夜将部队就驻扎在这个山口,人不解衣,刀不归鞘,轮流休息!”
耿浩明点点头,没有半点笑容出去执行任务,神色一片肃穆。
“赵方和律简他们做的怎么样了?今夜能不能将防区布置好?”
“应该可以将火炮布置好,连夜赶工,最迟明日午时可以将辎重送上山!”
师梦龙死死的盯了沙盘几眼,认可的说道:“你再催他们一下,如果不能在明日清晨前搬上山的东西,都给我就地销毁,现在时间紧迫,没这么多的时间,让哪个李平进来吧!”
向云涛应了声,就转身走出大帐,不久,李平就掀帐进来。
师梦龙默默的看着他行礼立定,一直看到他浑身不解的回望过来后才冷声说道:“自从你归于我军之后,虽然你我时常见面,但我一直和你少有来往,不知你是否见疑于我?”
李平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涵义,想了片刻,才回道:“末将初来乍到,并无寸功于朝廷,实在不敢奢望将军的厚待!”
师梦龙看着他,脸上平静如水,丝毫不见波动的说道:“无论你此话是否是敷衍,我也当真心来听,从岳雨大将军到铁锏都对你赞赏有佳,认为你心细有谋,而且善于指挥骑兵,因此我打算让你接替铁锏,你可愿意?”
李平啊了一声,惊讶无比的看着师梦龙,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师梦龙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在他的印象中,师梦龙似乎连正眼看自己都很少,那像如今以一个骑兵编队委任之,这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将军任命,末将本不敢推辞,可是末将有一事不解,如哽在喉,不吐不快!”
“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王铁锏将军在袁云将军离世后,曾经说末将并不了解红龙军团,不了解特战队,不了解突击队,也不了解陆将军和王将军,更不了解袁云将军,当时王将军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低落,而且心情非常沮丧,甚至有丧失斗志的表现,末将不知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袁云将军的话真的有如此魔力吗?”
师梦龙的面色蓦然而变,狠狠的看着李平,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你如何想,但这些话若传出去,一定以军法从事!”
这个答案让李平张开了大口,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些话隐含着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不成,为什么别人听到马上就能领悟其中的意思,只有自己却怎么也琢磨不透。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当初和自己一起听到袁云遗言的战士都被王铁锏带走,随他回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知道袁云到底说了些什么。
“袁云的事情,你必须烂到肚子里,如果你不想对不起铁锏对你的苦心,你就应该好好的带着部队,拿去,这是你的令牌!”
师梦龙的话在耳边冷清的响起,声音很冷,让李平感到一阵凉飕飕的,迟疑了片刻,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令牌。
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辜负王将军对自己的信任爱护,否则自己也枉脱人生一场。
看着李平的背影在眼中消失,师梦龙的目光又停留到沙盘上,看着标注出来的蒙古人所在,良久良久才喃喃自语道:“难道蒙古人真的如此可怕,连特战队都不看好我们?”
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空荡荡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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