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之后,江淮时好时坏地拖了一个多星期,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天午后,他觉得精神略略好了一些,虽没有元气出言,却以手势比着,让江婉儿推他出去晒太阳。
医院的院子中种了许多梅花,在这初冬的时节开得正好,一大片的鲜红映入眼帘,望过去赏心悦目。
“外祖父,今天的天气真好,院子里的梅花也开的欢快!”江婉儿蹲下身,掖了掖江淮腿上的毛毯。
“好,好。”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的江淮,忽然明确地说出了两个字。
这便是他人生的最后两个字。
在夕阳缓缓坠落的一瞬间,他的手也随之轻轻地、无力地垂了下来,从此之后,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外祖父,你怎么了?你醒醒,你别吓我。”江婉儿及时发现了外祖父的异状,边说边大着胆子探了探他的心跳。
那颗整整跳动了七十七年的心,自此之后,终于退休了。
==========
江淮的葬礼办得虽不隆重,但也不简单。因为生前是离休干部的缘故,前来吊唁的人都是一些与他同时期的老干部,而时下大权在握的那些晚辈们,却连一句问候也没有。
“人走茶凉。”江曙红用简单的四个字形容父母的处境。
“人都走了,怎样的形式都无所谓。”罗静的态度比女儿豁达得多。
江婉儿静静地跪在灵堂前,一言不发。从妈妈因为离异远走他乡之后,她便是外祖父、外祖母言传身教一手带大的。这么多年来,她自觉自己不是他们的骄傲,但也没让两位老人难堪过,但这一次,她看着自己日渐突起的大肚子,感觉到了自己的“不知廉耻”。在世俗的目光中,未婚先孕,可不是如此?
“婉儿,你大着肚子,就不要跪太久了。不然会很累的。”江曙红关心道。
“谢谢,我没事。”这阵子相处下来,母女俩的关系算是缓和了一些,但她还是叫不出那一声隔了十年之久的“妈妈”。
==========
望着江淮这个一向慈爱的长辈的遗像,陶酒酒心中也是一阵难过。人的生命,就是这么空乏的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两个月以前还能笑着开口说话,两个月后的今天,却躺进了冰冷的墓穴。
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了生命的无常,也是从这件事情上,她懂得了要感恩和珍惜。
==========
罗楷文再出现在江婉儿的面前,是以吊唁者的身份。他表现得坦然,好像已经将自己和江婉儿之前的感情放下,从进灵堂开始,便始终目不斜视,眼里只有江淮的遗像,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江婉儿。
也罢,他是放下了,江婉儿仔细抚了抚更加突出的肚子,似能感受得到腹中的胎动。她多希望可以像那些幸福的妻子一样倚在丈夫的怀中,然后轻轻笑言:楷文,你知道吗,我们的孩子在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