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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式各样的波线 (十八)(2 / 2)

这绝非一般人可比的,就算是那些满清朝廷大官和上海租界的那些洋人官僚,能知道政府里头有哪些部门,这些大概是做什么用的,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而这些天林深河通过得到的各种根据地的情况判断,根据地的这些部门都是陈克一手创建,并且指导这些部门运作。若是陈克今年五六十岁,也可以说他经历过许多。而陈克今年才二十多岁,以这种年纪能够办到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亲眼见到,林深河绝对不会相信。

所以朱存水的案子里头,林深河把警察该做的工作做完,案件移交给充当检察官的徐电,他就接着开始忙接下来的事情。陈克把另一个重要的工作交给了林深河,对灾民进行初步的户籍统计。

这种事情难不倒林深河,因为上海租界外面的百姓为了享受租界比较有规章的制度,大量迁入租界居住,所以户籍问题一直是租界的一个大事。倒不是洋鬼子对“建设美好家园”有什么天生的热爱,而是通过户籍管理可以更好的收税。陈克统计灾民的户籍肯定不是为了收税,但是林深河对此不置一词,只是专心干事。

在工作中林深河发现了根据地非常多的有趣问题,其中之一居然是强制教育。警察系统里头是要强制文化教育的,而文化教育的结果之一,就是大伙都能初步的写字做算术。若是在乡间,这种学问的意义有限。可一旦进行户籍统计的时候,记录和计算的意义怎么称赞都不过分。要知道,就算是租界的华人警察认字的也不多,而洋鬼子里头能写能算的也不是多数。虽然不知道陈克最初强制教育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有了数以百计的能写能算的部下,林深河的工作可是卓有成效的。当他接到警察局的新命令,召开公审大会的时候,粗略的户籍统计工作居然完成了一半。

为此,陈克专门把林深河叫去口头嘉奖了一番。

两个人见面的时候没有什么虚套,陈克说:“干得好!”林深河答道:“谢谢夸奖,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接下来会议室里头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陈克很少见到有人这么和自己说话的,一般的同志要么是不知道该说啥,陷入沉默之后就手足无措。要么开始前三年后五载的说一堆不着要领的话。而林深河表现出来的则是一种干练的作风。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没有丝毫的废话。既有职业官僚的风范,也有一种洒脱不拘的气派。

现在人民党最缺乏的就是这种老练的官僚,陈克虽然力图让同志们成熟起来,不过他本人也很害怕同志们都失去了革命热情,变成了一群难缠的官僚。而且同志们跟着陈克来革命前,都没有什么实际经验,在一群生瓜蛋中偶尔能见到林深河这样的家伙,也是件非常不错的事情。陈克其实很中意林深河的,所以他迟疑一下,这才继续说道:“林深河同志,我们人民党的纲领是为人民服务,所以我们不太可能讲党员的待遇。对于这件事我希望你能有思想准备。”

“是,陈主席。”林深河依旧简单的应道。

陈克挥了挥手,林深河顺从的离开了办公室。

所谓待遇问题无外乎是不允许额外捞钱,如果换了别人或许就会有诸多担心,或者担心捞不到钱,或者担心捞了钱之后会被发现。而林深河从陈克的话里头听到的却是陈克对自己的器重。这让林深河很高兴。来这里不久就被器重,意味着自己的未来会很光明。这等机会对于一个新加入团体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没有那些缺乏能力的同事来映衬出林深河的能干,他是极难被注意到的。

至于捞钱的问题,林深河在上海虽然是个吃饭不给钱的主,但这种表现这更多的是一种自我保护。如果林深河表现的清正廉洁估计早就被同事背后给弄死了。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本质上也谈不上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林深河到现在活了27年,他一直不清楚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要干什么。当了巡捕也仅仅是为了谋生,对于这个世界,林深河虽然表现了顺从,但是从内心身处,他其实很希望能够把这个浑浑噩噩的世界砸个粉碎的。而这种冲动不是为了破坏,而是林深河真的希望能够到一个新世界,让他这种既懒又能够到世界一部分本来面目的人能够接受的新世界。

而在人民党这里,林深河觉得还是很满意的。

送走了林深河,陈克也很快起身。他去绘图科叫上了自己的夫人何颖,然后带了警卫员就往码头赶去。能让陈克亲自迎接而不大排阵仗的人不多,身为陈克“老师”的严复无疑就是最符合的人。上海方面的消息是,严复亲自来凤台县望陈克。当然,严复也不是单纯的来拜访,他亲自去汉阳钢铁厂为陈克谈成了一笔6000吨铁的买卖。如果发动了对安庆的攻击之后,根据地是不可能大规模的从汉阳再弄到铁了。所以这笔买卖对根据地的意义是极为重要的。有了这六千吨铁,根据地一年内的农具和很大一部分机械就有了着落。

陈克其实一开始并不想麻烦严复的,不过革命战争全面发动前多准备一分,起到的效果可是意义重大。个人的想法必须向革命事业让步,哪怕严复为此遭到了不幸,陈克也必须弄到这六千吨铁。

陈克拉着何颖的手站在码头上,结婚将近一年的何颖已经很习惯了这种亲昵。夫妻两人平日里聚的就不多,而且在家里头两人都不是那种热爱说话的人。除了很有默契的做家务之外,剩下的就是吃饭睡觉。按理说这种生活很是消磨感情的,可是每次当两人互相牵着手的时候,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感。就好像是互相无言的再说,我在你身旁。两人都感觉,如果针对此事说了什么,反倒是多余的。

所以他们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站在那里,竟然一直沉默到载着严复的船靠了岸。

老帅哥严复上去和一年前变化不大,陈克原本还不是心甘情愿的当了严复的弟子,而这一年多来,靠了严复弟子的名头,陈克少了很多很多的麻烦。他已经知道了严复当年的苦心。见到严复上了岸,陈克快步走上去喊道:“严复先生,您好。欢迎您来凤台县。”

严复依旧是那种在北洋水师学堂养成的威严神态,他盯着陈克打量一番,这才微微点点。“文青着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陈克前面带路,严复一面走一面说道:“这次钢铁的事情我已经谈妥,文青派船去运就行了。不过我有一事不解,文青为何要买那些劣势的铁呢?”

完全没想到老帅哥严复一上来就谈公事,陈克还是真的心生感动,他笑道:“严先生,我们这里也要建炼铁炉,炼钢炉,铁再不好,也比我们运了铁矿来炼要方便得多。”

“原来如此。”严复赞同的点点头,“那这次我去谈的时候,收获就大的多。汉阳那边还有七八千吨炼废了的铁。我用很低的价钱谈妥了。文青信里头提及一定要弄到,我原本担心运来也是无用,还怕文青白白浪费了钱。现在我倒是放心了。”

七八千吨?陈克被吓了一跳。严复真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万多吨铁价钱可不低。陈克连忙急切的问:“汉阳那边收英镑么?”

严复被陈克急切的表情吓了一跳,他有些不解的问:“文青信中交代过,我已经问了。汉阳那边收英镑。”

听到这个消息,陈克忍不住呼了口气。

严复陈克一惊一乍的,微微笑了笑,却没有对此多加置评。他提起了别的话题,“对了,文青。我在寿州有一个旧识,是大学问家沈曾植先生。来这里之前我听说他临时调来在寿州当通判。我想和你一起去拜访一下。想来对你该有好处。”

提到沈曾植,陈克觉得名字很熟,又想了想才弄明白为何会有很熟悉的感觉。他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严先生,我已经开始革命了。前几日我们攻下了寿州城,现在这位沈曾植先生正在我们的牢里头。您若是想见他,不用去寿州了。”

和陈克想的一样,严复当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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