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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三百五十七、必死之地,必死之人(2 / 2)

然而就在这时,在场诸人当中的唯一女性温渌婵,出于女子天生就高于男人的细腻观察力以及某种感应,在其他人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突然间就注意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现象,一时间温渌婵蓦地神色大变,骇然脱口道:“这、这是!!……”她脸上的惊容和震撼的语气实在太过鲜明,其他人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温渌婵满面惊色,声音微颤道:“他的伤……正在愈合……”

一句话仿佛石破天惊,在场诸人顿时齐齐变色!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已经难以行动的师映川却已轻轻推开连江楼,自顾自地缓缓站起身来,若说刚才其他人还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但现在却是人人都已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只因为一开始那极其缓慢的愈合速度,到眼下已经越来越快,甚至达到了普通人用肉眼就完全可以清楚捕捉到的程度!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已震撼于眼前发生的诡异画面,只见师映川露在外面的肌体正以一种不可想象的方式迅速愈合,左肩那个被贯穿的猩红大洞居然已经长出了血肉,飞速填补着伤口,从温渌婵惊骇出声到现在,不过短短几次呼吸的工夫,师映川身体上的严重伤势,居然看起来似乎已经好了大半的样子!

在场诸人哪一个不是经历过无数风浪才走到如今,然而面对着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又有谁能够不发自内心地感到震撼?这般鬼神莫测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人间范畴的想象!

此刻饶是连江楼心性沉稳之极,一向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绪起伏,但面对这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峰回路转,终究还是露出明显的惊喜之色,蓦地站起身来:“横笛……你没有事?”师映川看他一眼,嘴角带笑,伸手以袖擦去脸上的血迹,就见那原本已经裂痕遍布的一张脸,眼下在擦掉鲜血之后,竟是光洁如玉,丝毫看不到任何伤痕,依旧绝美无瑕,他低低笑着,眉长入鬓,眸色有若凝实的黑夜,目光环视远处四人,道:“很惊讶?人体的衰老是不可逆转的,而大宗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来延缓这种情况,但却不能真正扭转,因为这是自然规律,所以,即便宗师也不是真正的长生,至于永生,更是痴人说梦!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永生的秘密,很可能就在于彻底控制自己的肉身!据我猜测,等到能够做到对于身体的操控力可以精确到极致,就可以任意变化,无论是想要肉身衰老还是年轻,都听凭自己的意愿,如此一来,肉身的生机又岂有自动衰竭之时?我想,到那时甚至可以控制身体在一定范围内任意变化,容貌外表改变只是小道,就连男女性别转换也大有可能,甚至包括断肢再生,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不死不灭,真正跨入了‘神’的领域!”

其实在师映川开口之际,四大宗师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趁其尚未完全恢复的时候,立刻发动攻击,然而师映川却突然说出了关于永生的一部分秘闻,尽管知道这是师映川在有意拖延时间,但他乃是天下唯一的五气朝元大宗师,千年以来的第一人,没有人在这方面比他更权威,走得更远,毕竟他是摸到了那扇门的人,所以眼下当师映川徐徐道出永生的秘辛时,没有人能够控制自己不去听,没有人能够有这个魄力去打断他的话!

说到这里时,师映川身上原本恐怖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他理了理已经破烂的袍子,冷冷看着远处一干人等,将诸人微妙的心绪变化都看在眼内,继续说着:“当然,我现在还远未达到那一步,但若只是一部分的话,还是有的……其实说穿了也并不神奇,宗师强悍的生命力可以支持我不死,我方才的伤势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可以慢慢养好,而我所做的,只是付出一定的代价让这个过程缩短,让愈合的速度加快了无数倍而已。”

师映川嘴角微翘,眸色如刀:“……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

“……你所说的代价,应该是寿元与真气罢?以此刺激血肉快速生长。”远处晏勾辰眉毛一动,突然就沉声说道,而他的话,也使得师映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晏勾辰此时的语气不知不觉间已有了变化,低沉悦耳,细听上去仿佛又有一种柔和且古怪的颤音,非常特殊:“然而,人体的潜能毕竟有限,生物体内构成血肉骨骼的那种物质无论是成长还是老化的次数,都是有极限的,这也是普通人会老会死的原因,宗师之所以寿元悠久,就是因为打破了这个极限,但也无非是延长,而不是令这种极限真正消失……映川,纵然你的寿元高于普通宗师理论上的二三百年,但一日没有成就永生,你就不会真正不朽,你的寿命会是多少?五百年?还是更多?你的伤明明已经重到濒死的地步,而你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原本需要长时间才能够养好的伤势强行愈合,你为此所损失的寿元绝对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我想,你甚至也许不敢再一次施展这种法子,因为就算你的寿元还可以支持,但你的真气也一定不够!”

被人一语道破其中关键,师映川的眉心深深凝起,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远处容颜苍老的那个男人,眼神中闪过异样之色,那是疑惑,其中仿佛又有着别的什么:“对于人体有着如此透彻的了解,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破我再生之法的关键,且又破解了我当初在你身上施下的九转连心丹,再加上这样的语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真的很像一个人……”

“……原来,你还没有忘记我!”晏勾辰忽然大笑起来,他笑得酣畅淋漓,下一刻,已微微欠身,手臂随之动作,行了一个礼,那是早已消失在历史尘埃当中、臣子正式面见帝王时才会有的古老的礼节:“陛下,真是久违了!”

一语既出,师映川眼中顿时精芒大作,再无犹疑:“……曲蜃楼!果然是你!不,应该是叫你呼儿勃帝疆才对,北辽皇子!”

师映川此时已是语气冷然,眼中杀意凛凛:“当初北辽被灭,你就在隐瞒身份的情况下做我的臣子,后来参与到宫变之中,帮赵青主下蛊,才让我中了暗算!北辽自古就是蛊师与大巫聚集之地,呼儿勃氏世代为北辽之主,皇室之中蛊师大巫辈出,如此一来,我对你施展的九转连心丹之蛊,被你化解也是理所当然……没想到,这一世居然还会再遇到你!”

时至如今,这一日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彻底超出任何人的想象,局面时而清晰,时而又扑朔迷离,连番转折几乎令人目不暇接,此刻只见晏勾辰笑容不改,表情如常,但眼下他虽然还是那苍老面容,可是那神情气度,那眉宇间的味道,却已变得全然陌生,迥异于以往,他不徐不疾地道:“当初遇见陛下时,我是北辽皇子的事实不便泄露,因此隐瞒身份,只不过没想到后来北辽却被陛下所灭,于是我就做了陛下的臣子,伺机复仇,只是,本以为恩怨已了,却未曾想今世仍有纠缠,想来人间情仇爱恨,缘分冥冥,果然复杂之极。”

师映川大笑,他脸上神色变化,谁也不知道他在这瞬间的工夫当中究竟内心经历了多少东西,此时周围俱是一片安静,风声已止,就如同此时的气氛,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安静中却是孕育着极度的紧张,蓄势待发,师映川笑声中透着冰冷:“倒也正好,当年种种恩怨,如今一发了结了就是!”晏勾辰闻言,却并不应对,反而目光移向师映川身边的连江楼,微笑道:“看你的神色,我想,大概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对你说起过罢?连江楼,你可知道,当年你乃是断法宗大宗正赵青主,是千年之前发动宫变的重要人物,那时……”

“我没有必要知道,也不想知道。”晏勾辰的话还未说到一半就被突然打断,连江楼神色漠然,伸手握住师映川的手,冷冷道:“从前的事情与现在的我无关,你想要以此离间,恕不奉陪!”师映川感受到对方手掌的用力以及坚定,就抬头注视着爱侣,见对方此时横眉冷对,只觉得这样子真是英气逼人,就反手轻握连江楼温暖的手,晏勾辰见其不为所动,也不怎么意外,就淡淡道:“既然如此……”

话只开了头,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剑打断!师映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冲而来,一剑劈下!晏勾辰等人神色微变,立时后退,不肯硬接,然而就在这时,师映川手腕一转,无数剑气飞纵之间,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全部都指向四名宗师之中唯一的女性,温渌婵!

这是与之前击杀千穆的原因一样,采取的是逐个击破的策略,而温渌婵,就是剩下四人之中,战斗力相对最弱的一个!

温渌婵疾退,同时两手急遽在胸前挥动,织出一片气墙,以此阻挡剑势,但师映川的力量何等暴烈,即使眼下实力大幅度下降,也不是温渌婵可比,一时间只见师映川剑气如虹,剑光仿佛一张大网,精准地自各个方位罩向温渌婵周身要害,那一片气墙几乎根本没有将这一击明显阻上一阻,就被狠狠刺破,温渌婵大惊,她已感觉到这一剑之强已经超脱了一般的范畴,使她生出强烈的危机,似乎在这一剑之下,无论自己作出什么样的防御,都没有用处,必然只有被一击粉碎的命运,当下温渌婵再无犹豫,右手纤指并起,轻叱一声,已用出了瑶池仙地一脉的不传之秘!

与此同时,师映川只见一道翠色亮光自面前女子雪白的指间迸出,仿佛化作一道闪电,笔直向自己迎面刺来!师映川神目如电,冷冷道:“……素心剑?”他轻哂一声,及时抽手横挥,就欲变招再刺,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半路有人突兀杀出,雪亮剑光带动劲风翻卷肆虐,附近无数的花木都被绞碎,漫天飞花之中,一道身影势如破竹,在一声清越的啸声中,仿佛自九天之外垂瀑而下,人剑合一,好似一柄绝代神剑,暴烈降临!

何等霸道的一剑!

师映川霍然大怒,他厉喝一声,北斗七剑刹那间分散开来,分别凝聚成两把长剑,一剑刺向温渌婵,另一剑则被他攥在掌中,悍然硬接这一击!只听一声尖锐巨响,一道清瘦身影飞射向后,师映川嘴角渗出血迹,却不退反进,眼神之中尽显杀机:“……季玄婴,受死罢!”

此时连江楼已与晏勾辰及纪妖师二人战在一处,由于纪妖师心有挂碍,难以放开手脚,因此一时间三人倒是拼了个旗鼓相当,师映川这边以一敌二,纵然实力不比以往,但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逐渐就占了上风,但师映川身体毕竟不同于往常,不但身怀六甲,且又强行压制药力,而季玄婴又是修为深湛,而且还有温渌婵从旁周旋,局面何等吃力?不过师映川如今恨意极深,根本已不考虑其他,今日之事分明就是你死我活的境地,什么旧情,什么余地,统统都要屏弃,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的服务,那就是彻底杀死对立的一方!

在师映川势如疯虎的攻击下,季玄婴与温渌婵渐渐已是不支,师映川见状,再加上心中牵挂连江楼那边的情况,因此越发加紧攻势,想要速战速决,不多时,双方交手之际,师映川终于找准破绽,一举擒下温渌婵!

紫色的破军剑深深刺入女子的肩胛骨,师映川一手掐住温渌婵的腰侧,一手紧握破军剑,眼神冷寂,他的肉身是少年模样,身高与身为女性的温渌婵差不了太多,此时他制住温渌婵,捏紧命门,使之无法反抗,然后拔出破军剑,转到对方身后,左手依旧扣紧温渌婵腰侧穴道,身体则是缓缓贴近了温渌婵的背部,淡淡说道:“我待你不薄,你却背叛了我……你可知道,如果今天失败的不是我,那么瑶池仙地会有什么下场?为了一个根本就不爱你的男人,你将养育你的师门就这样抛在脑后,呵呵,真是女生外相啊。”

温渌婵此时被制,自知难以幸免,不过她似乎并不很在意自己的生死,只是痴痴望着远处正受伤微喘的季玄婴,听到师映川的话之后,她忽然就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是的,我是个背叛者,明明是青元教麾下,却相助他人暗杀主上……不过我知道,就算这次计划失败,瑶池仙地也不会受到牵连的,因为宗主毕竟是出身于帝君外祖母的家族,乃是同源长辈,已故的太上长老阴怒莲又是与年少时期的帝君颇有渊源,帝君虽然一向给人无情严酷的印象,但我其实很清楚,你是一个心软念旧的人,不是么?”

师映川闻言,没有出声,温渌婵这时目光温柔地望着远处那道身影,低声继续道:“至于我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其实这又有什么要紧呢,我从几十年前就喜欢着他,为他做什么,我都是情愿的,哪怕明知道他心中并不爱我。”她顿一顿,忽然又笑:“其实,我真的很羡慕甚至嫉妒你呢,因为我知道,他啊,真的很喜欢你,哪怕是时至今日……”

“你现在说的这些,我听了,只觉得讽刺。”师映川忽然开口打断了温渌婵的话,他说着,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狠戾的笑色,道:“我这个人,一向睚眦必报,不过我想,就算是杀了你,你也不会恐惧的罢,那么现在,我就想做一些让你真正会觉得痛苦的事情……”

说到这里,师映川微微一笑,手指突然闪电般点出,刹那间就点中了温渌婵身后的数十处位置,温渌婵只觉得身体蓦然一沉,竟是仿佛空荡荡地没个着落,再不受自己控制,一时间温渌婵不由得微微变色,她不知道师映川到底要做什么,但出于一个女人的本能,她已敏锐地感觉到了无比的危机!

“这门功夫,叫作玄冥傀儡术,乃是曾经一个以控尸之法闻名的小宗门所创,现在应该早已失传了,今日,我便让你见识一下。”师映川微笑说着,一面松开了扣在温渌婵腰侧的手,此时他贴在温渌婵身后,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三寸左右,就见师映川右手一晃,北斗七剑立时汇聚,组成一把长剑,师映川这时眼中厉色一闪,突然就在温渌婵颈后重重一拍,顿时温渌婵痛呼一声,嘴角流出血来,但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见师映川握紧长剑,随手挽出一个剑花,而在同一时间,在温渌婵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她握剑的右手完全不受自身控制,与师映川一样,做出了没有丝毫差异的动作,速度,力道,姿势,全部都一模一样!

刹那间温渌婵的俏脸上已是血色尽失!她是何等聪明之人,只在一瞬间就已经明白了师映川的险恶用心!她不怕死,然而如此狠毒到了极点的报复行为,却是让她心底生寒,此时此刻,她恨不得自尽,可是眼下她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使得她连自我了断都已经做不到了!

师映川大笑,说时迟那时快,在温渌婵满是悲哀的眼神中,师映川已骤然发动了攻击!

战斗再次开启,只不过这一次变成了师映川与温渌婵联手攻向季玄婴,少年体貌的师映川比温渌婵稍矮一些,此时隐在对方身后,只要调整好位置,那么进攻之际就相当于两人同时出手御敌,不但威力增加一倍,令人防不胜防,而且温渌婵本人也成为了一面天然的盾牌,并且师映川刚才拍中温渌婵颈后的那一掌,已是将此女的潜力彻底激发出来,使得温渌婵的力量陡然上涨,一时间季玄婴陷入到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当中,很快已是险象连连!

激战中,温渌婵已是满面泪痕,然而除了流泪之外,她做不了更多,已被师映川用玄冥傀儡术彻底操控的身体只能随着对方的动作而机械战斗着,就连自尽的权利都已经失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玄婴在这番疯狂的攻击中接连再添新伤,万分痛苦地用自己的剑与自己的最爱之人拼死争斗,她感觉到了自己生命力的明显流失,她知道自己哪怕是撑到了最后,也一定会因生机耗尽而死,她不怕死,可是,死在如此残酷的报复方式之下,她怎能甘心!

战斗仍在继续,季玄婴明显已落在下风,温渌婵被身后的师映川控制,就仿佛操控木偶一般,泪如雨下地将磅礴的力量接连攻向心爱的男人,师映川有她在前面做肉盾,因此根本就不必多加防御,只一味地用出阴毒疯狂的打法,肆无忌惮地发动攻势,温渌婵看到季玄婴为了不重伤到她,一次次强行撤剑,也因此不断受伤,眼见此情此景,温渌婵一颗芳心几欲碎裂,泪眼朦胧中,她心中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原来,这个男人,还是关心着她的啊……

“看来他还是很在意你的么。”身后传来师映川低冷的声音,温渌婵听着,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苦楚汹涌在心头,就在这时,师映川嗤声一笑,下一刻,他陡然调整位置,整个人完全贴住了温渌婵的背部,施展出了辉煌而决然的一剑!

这一剑就如同破云而出的曜日一般光芒刺目,携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向前直击而去,去势之猛,令人近乎窒息,而就在这个时候,季玄婴堪堪正面迎来,这一剑彻底放弃了防御,只为杀敌,若是季玄婴正面硬扛,势必两败俱伤,而躲在温渌婵身后师映川却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如果季玄婴想要选择退避,却也决不可能,这一剑已封死了所有退路,只要季玄婴稍退,立刻就会陷入连环绝杀之境,不过师映川也知道,这一剑不可能杀得了如今已至剑道巅峰的季玄婴,而他要的也只不过是对方再次受伤,不断被削弱而已,这一刹那之间,师映川的嘴角已微微泛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然而,就在下一刻,就在师映川冷笑乍现的同时,却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季玄婴手中的三尺青锋并没有因此而稍有迟疑,反而在一瞬间却是爆发出了恐怖的速度与力量,他根本未曾选择架住温渌婵与师映川一同刺来的剑尖,若是这样的话,后果便是温渌婵与他一起受到真气反震,可是他竟然没有这样做,而是任凭双剑生生刺入了自己的肋下,与之同时,在温渌婵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季玄婴手中长剑仿佛一道一往无前的雷霆,自上而下地径直刺穿了温渌婵的心口,并且角度精准无比、毫无阻碍地一直斜向下刺进了此刻正与其紧紧相贴的师映川的胸膛!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静止,连风声都听不到,温渌婵妙目圆睁,美丽的面容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季玄婴竟然会这么做!

此时的季玄婴,一双漆黑的眼中是平静到极点的无尽深沉,那是比冷酷无情还更要让人恐惧的表现,温渌婵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睛,一瞬间就已经从中读懂了一切,原来先前对方不断地退让并不是因为不想伤害到她,而是要以此麻痹她身后的师映川,造成对方顾惜她性命的假象,最终促使这一幕发生,创造出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念及此,温渌婵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冰冷一片,整个灵魂都忍不住颤抖,她感觉不到心脏被刺穿的剧痛,因为她的身心已然因为这无情的一剑而痛得无可抑制,那是真正的痛彻心扉,温渌婵眼中流露出一抹哀意,却反而没有流泪,此刻她才知道,原来人在哀伤到了极致之后,是没有眼泪的,一时间她怔怔看着眼前的季玄婴,忽然就发现身体的控制权又回来了,一直束缚着她的玄冥傀儡术就此失效,也许,是因为自己快要死了的缘故?温渌婵忽然想笑,自己不害怕死亡,可是,像这样被心爱之人亲手所杀,这样的结局,是她从未预料到的啊!

“……很抱歉。”面对女子苍白哀伤的脸庞,季玄婴嘴角溢血,平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知道自己是如此地自私,如此无情,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使用任何手段,舍弃一切,利用一切,他很清楚这个名为温渌婵的女人究竟是多么地深爱着自己,甚至可以为自己献出生命,如果换作其他人,想必会好好珍惜爱护这样的女人,至少也不会去主动伤害,然而,放在他身上,在为了达到目的的前提下,他却可以毫不犹豫地作出最冰冷的选择!

一滴晶莹的泪水悄然坠落于地,开出一地的记忆与哀愁,温渌婵望着季玄婴,原本潜力被完全激发而造成生命力迅速流失的身体,岂能再承受这样的致命重创,她的手已经变冷,意识在模糊,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前所未有地轻松,她凝视着面前男人的面孔,只觉得自己第一次与对方这样近,又这样远,她低声道:“我不怪你这样做,但是季哥哥,我的心……真的……好痛……”

雪白的纤手无力地松开剑柄,软软垂下,生命的气息彻底从这具美好的娇躯中消失殆尽,没有人知道这个美丽女子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然而,她却用自己如花般的生命,演绎了这样的一场人间悲剧!

单薄的衣衫在风中缓缓飘动,季玄婴静静望着这一幕,无人能够从他的表情和眼神当中得知他此刻的真实想法,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在死去的温渌婵背上重重一拍,眨眼间女子身后的师映川已借着这一拍之力,整个人脱开了胸口长剑的穿刺,向后踉跄而退,此时季玄婴肋下受创,而师映川的心房部位却与温渌婵一样,被贯穿了过去!

几乎同一时间,季玄婴亦是后退,摆脱了刺入体内的宝剑,而师映川则是嘴角冒出血沫,一手捂住心口,踉跄着半跪下去,目光牢牢盯住不远处的季玄婴,眼下连江楼三人已战至数里之外,此地只剩下他与季玄婴两人以及死去的温渌婵,师映川微微喘息着,似笑非笑,似乎感觉不到胸口被贯穿的痛苦,只低声哂道:“玄婴,果然是好手段,用她来做这一场苦肉计,诱我上当,我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我会输,就是因为我没有你这样狠啊……如果从前我像你这般冷血无情,也许我也就不会死,不会失去一切……”

师映川说着,既而就在季玄婴陡然变得意外的眼神中缓缓站了起来,他松手不再捂着心口,而是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舔着掌心沾着的血迹,笑得诡异而冰冷,道:“还记得罢,之前我说过,永生的秘密,也许就在于彻底控制自己的肉身,任意变化,容貌外表甚至性别转换也大有可能,包括断肢再生,而我,虽未达到那一步,但若只是一部分的话,还是可以的……比如,在几年前就转移了心脏位置,让它位于另一边,让这个本是要害的位置,变得不再那么重要,看来,这件原本可有可无的事情,我却是真的做对了。”

季玄婴漆黑的眸子里终于有凝重之色显现,师映川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看着对方,季玄婴与连江楼这一世有着血缘关系,一个是侄儿,一个是叔父,两人虽然形貌轮廓并不相像,但眉宇间的气韵,说不清楚哪里就有那么一丝类似的味道,师映川冷笑,抛去脑海中的芜杂念头,道:“你已非人,疯狂多于理智,把任何人任何事都只当作踏脚石,这样的你,太危险了,我不会再让你存在于世间。”

听着这番话,季玄婴依旧保持着安静站立的姿势,没有动,只将眸光定在师映川脸上,意绪不明,道:“是吗。”他语气淡淡,仿佛万事不萦于怀:“既然如此,那么映川,就让我们看看,今日究竟是谁,会死在对方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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