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汝昌放下了望远镜,说道:“返航!”
“要不,咱们再派几只小艇过去看看。”吕天庆还是不放心。
丁汝昌斜了吕天庆一眼,说道:“天色不早了,海面上要起风,定远必须赶紧回港避风。吕大人,这定远可是大清国的镇国之宝,如果出了什么差池,你我都不好向太后交待。”
“可是……”
“定远舰的炮火能够摧毁松岛,那艘小小的炮舰已经成了粉末,不会有人活着的!”丁汝昌有些不耐烦:“况且,就算有人活着,他也活不到明天,海上马上要起风了!”
“提督大人,毕竟这事非同小可!”
“吕大人,你是信不过提督了!”丁汝昌提高了语气:“返航!”
吕天庆看了看昏暗的海面,只得悻悻闭嘴。
定远舰掉转船头,开足马力,向北疾驰而去,渐渐消失在北方的海面。
半个小时后,乌云遮住了月亮,狂风大作,海面上涌起了巨浪。
丁汝昌坐在自己的卧舱里,听着外面海浪的呼啸,把手里的望远镜,狠狠地砸在了甲板上。
就在刚才,通过这个望远镜,他看见了自己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镇北号沉没的海面上,一根飘浮的木板上,有两个模糊的黑影。
就在那一瞬间,丁汝昌下达了返航的命令。
至少在那个时刻,周宪章没死!
不过,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东南风骤起,狂风巨浪会吞没掉周宪章!
这样,周宪章就不是死在丁汝昌的手里,丁汝昌的良心,还好受一些。
丁汝昌呆呆地坐在卧榻上,心绪繁杂。
他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周宪章活着或是死亡,对于丁汝昌的命运,都是吉凶难料。
他知道,太后老佛爷的承诺,是不保险的!
丁汝昌隐隐觉得,周宪章活着,似乎对他更为有利一些。
周宪章不幸遇难的消息,传遍了大清国。
朝廷向全国宣布,周宪章乘坐镇北号炮船,奉朝廷之命前往朝鲜安州招抚章军,不幸遭遇台风,船毁人亡。
朝廷追封周宪章为世袭忠勇伯,当然,周宪章是个孤儿,赵巧儿也没有为他生子,为了体现皇恩浩荡,皇上恩赐叶赫那拉那晋的一个两岁的小孙子过继给周宪章为子,承袭周宪章的爵位。
那晋家里没来由得了一个忠勇伯,阖家喜庆。只有老头子那晋一个人寻死觅活,要跟着爱徒周宪章而去,闹得一塌糊涂,最后,家人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那晋。那晋倒也不再寻死觅活了,一个人跑到北京城外的大觉寺,要出家当和尚。
那晋是礼部侍郎,朝廷大员,又是有名的大儒,大觉寺的主持不敢给他剃度,这老头就赖在寺庙里不走。庙里的和尚没奈何,只得好茶好饭伺候着,小心问安,不敢有丝毫差池,那晋在大觉寺里,倒也逍遥自在。
朝廷为周宪章举行国葬。光绪皇帝责成户部尚书翁同龢,华阁大学士李鸿章负责周宪章的葬礼。
在这之前,光绪皇帝按照先前的承诺,将帽儿胡同的一座宅院赐予周宪章,翁同龢亲笔题了匾额——忠勇伯府,吴佩孚护送秦氏老太太、赵巧儿和柳英淑来到北京,住进了忠勇伯府。章军大小将校也从朝鲜、辽东等地来到北京,为他们敬爱的师长送葬。
葬礼就在忠勇伯府内举行,按照皇帝的意思,京城二品以上官员、京城的大小衙门都要派人前往吊唁。消息传开,不仅官员们争相前往,北京城里的士绅百姓、举子学人、三教九流有感于周宪章忠义,也是纷纷前来致哀,此外,辽东、山东等地官员、北洋水师、以及其他各路部队将领要么亲自前来,要么派人前来。忠勇伯府门庭喧闹,盛况空前。
所有的人进了忠勇伯府,见到周宪章的牌位,都是放声嚎哭。赵巧儿却是面带微笑,向各路吊唁的人等鞠躬致意,落落大方,举止端庄、气度非凡,所有见到赵巧儿的人,都不禁被这位诰命夫人的稳重豁达所折服,都猜想这位诰命夫人不知是哪家高官缙绅家的小姐,谁也没想到,赵巧儿原是东北农村穷人家的一个小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