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来了外国人,这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一路走来,可谓万众瞩目,魅力非凡。比利并不在意,在来中国的第一天大概就做好了被观赏的准备,倒是潘逆感觉极不适应,要知道在这样一个尚未开发完全的城镇,把自己搞得太洋气,可能会被钦羡,也可能被歧视。
潘逆的家是一栋古式的府邸式房子,他父亲对祖训谨遵无遗,把家业保护的完好无损,依旧保留着古风的墨绿,但内部却早已装修的跟时代同步了。潘逆回家的消息事先有过通知,他父亲和母亲放假一天,把书店交给职工打理,自己在家准备丰盛的晚饭迎接亲生儿子。
进了屋,潘逆并不急着找到家人相拥着热泪盈眶(他没这演戏的天分,情感只会留在心里),而是一一的为比利和苏姗介绍中国古代的建筑以及院子里的花草名字。但没一会儿,被潘母从厕所出来逮到,先是一番埋怨:下车也不打个电话,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也不让人放心。跟着看了两个同类不同族的人类热情道:“儿子,这是你同学吗?”
潘逆应道:“算是吧,他们能听的懂国语,就是说话不要太急,妈你不要紧张,你一紧张他们就跟不上节奏了。”
潘母是个贤惠的女人,虽然没什么容貌,但对待客人却是一视同仁,忙不迭迎进里屋。潘父正在给饭桌上添菜,未想儿子回来还带着两个朋友,意yu招呼着抽烟,但感觉这样又显老土,伸进口袋的手又抽了出来,笑道:“像自家一样,快坐吧。他妈,你招呼着,我去再炒个菜。”
英国的餐桌礼仪讲究,但对中国重情不重餐具的方式不多了解,比利心里急,嘴上结巴道:“潘、叔叔,不要、忙了!”
潘父听了这yin阳交错的声音,抖了抖脑袋去了厨房。
潘逆招呼两人坐下说:“晚上你们就住我家,明天我们就出发。”
比利谢道:“好的,非常感谢!”
说着潘母不知从哪忽然出现,笑道:“对,德全县有很多不错、可以玩的地方,明天让潘逆带你们出去逛逛。”三人听完不语,有些事吃完饭再谈可以保证食yu的正常。
潘逆是个什么情感总喜欢放在心里的人,但又不会因为情感牵绊自己生活的节奏,心里盘算着待会怎么开口,虽然借口尤其的多,但每次的主张都是往外跑,心里也过意不去。
饭菜上齐,一番客套,几个人你来我往的喝着小酒。一会儿,潘父聊到儿子在校的生活,问道:“小潘,你们辅导员和校长给我打过电话了。”
“什么?”潘逆先是一愣,跟着急道:“他们说什么了?”——按潘逆平时逃课的次数,放在中学,大概可以开除好几次了。
潘父面se凝重的说:“听说,你在学校行踪诡异,老师怀疑——”潘父看了看妻子欣笑的表情忧虑道:“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潘逆倒吸口冷气,笑道:“哪有的事,我住外宿,没重要的事就回家了,肯定跟学校的人接触的较少,老师多虑了。”
潘父突然笑道:“年龄不小了,谈个女朋友没关系,但是学习不要落下。”说到这,潘父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自豪,笑道:“你在学校拿大奖了?昨天杂志社的老杨还来家找你呢。这人脑子不好使,我说你没回来,他还不信。”
潘逆故作低调的说:“老爸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真假有诈。”
潘母回道:“这事还能有假?报纸上登的全是我儿子的名字。”说着,潘母把近ri的报纸找来摆在潘逆面前气道:“这又不是丢人的事,还掖着藏着,真是读书读傻了。”
潘逆拿起报纸翻了翻,跟之前见过的没啥两样,淡淡的笑道:“报纸都是瞎编乱造,就一篇ri志,搞的像反文一样,折腾这么久。”
比利和苏姗接过报纸细读,读着……潘父笑道:“这就是你以后工作的通行证,别不拿它当回事,证书呢,给爸看看。”
潘逆道:“客人都还吃着饭呢,都在我包里,你改天慢慢看。”
潘父不肯,放下筷子自顾进了房间把奖状和证书捧在手上兴奋的说:“好,你这书没白念,不枉给你免费看那么多书。”
潘逆道:“我是你儿子,去你书店还要交钱?您老太见外了。”
潘母凑着潘父身边看到一半,潘父突然甩手放下,笑道:“我得找个地方放着——就大厅吧。”
潘父说完,把证书与祖宗的排位放在一起,但看了几遍都觉得不对,儿子好不容易得来荣耀怎么好像只能就此打住被供奉呢?想着,潘母把书拿走去了书房,潘父还未想清楚,嘟嚷着:“他妈,你干什么?别扔了!”
两位父母走了,潘逆回头看看比利,笑道:“他们就这样,我们吃饭吧。”——其实也都吃的差不多。
比利和苏姗盯着密密麻麻的汉字琢磨了十几分钟才看明白,惊笑道:“潘逆,你还是作家,太了不起了。”
潘逆慌忙解释:“错了,相信这个时代的报纸你们就傻b了。”
“傻b?”苏姗问道:“傻b是什么意思?”
潘逆无言,正经的解释道:“傻b在我这句话中,就是轻信谣言的意思了。”
苏姗点点头笑道:“我能看看你的文章吗?”
报纸都看的费劲,潘逆也不期望对方能看出杂文的深意,笑道:“改天吧,我们旅行的时候时间很多。”
“旅行?”潘父和潘母两手空空的走到客厅疑惑道:“你们要去哪玩?”
躲不过的事,潘逆敢于直面的对待,说:“我和比利他们要去云南玩,择ri就会回来的。”
潘父顾虑道:“你态度太不端正了,刚取得点成绩就想着玩,老大不小了,女朋友都有了,要开始为以后的家庭、孩子打算——”
潘逆有恃无恐的说:“我申明一次,我没有女朋友。然后呢,鉴于爸你的错误认识,我强调一下,我不是为了玩,你不是看过报纸吗?我要出书,需要很多很多的素材,名风名俗,美轮美奂的景物,更重要的是一个好心情。”
潘父大悟儿子的前程差点被自己毁了,赞道:“你要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不过,你这屁股还没坐惹撒腿就跑,你妈平时想你想的头昏脑涨的,你多陪陪她嘛。”
潘母本在收拾饭桌,怨道:“胡扯什么,孩子想去玩就让他去,唠唠叨叨的比女人还烦。”
潘父无言,潘逆道:“那这事就定下来了,明天中午就上路。”
潘父道:“急什么,我答应老杨要安排你们谈谈写稿的事呢。”
潘逆道:“自己的事要以身作则,du li完成,你看着办!你不能把自己的儿子推向唯利是图的道路,你是一位父亲,不是刽子手。”
潘父听完儿子一席话,羞愧难当,自己一向洁身自好,未料竟被一时兴奋差点乱了家族的荣誉,恨死。
第二天,潘和着比利、苏姗三人便结伴沿着前一ri的路往回走。潘逆建议去云南,比利他们起初的目的是德全县隔壁的一个瀑布,但潘逆是个纯种的中国人,对本国有何好的选择应该会相当了解,所以就欣然接受了前往了云南的决定——彩云之乡,云南给人留下的一直就是漂亮,澄净的天空,遍山的青绿,凡是去过的人大都能给人一种被洗礼的感觉,洗礼之后清新释然,淡泊名利。
潘逆一直向往这样一个世界,没有战争或者有更多的和平,但是如果世界真的如此美好了,潘逆也就会成为另外的一个人,或许会平庸无奇,跟大多数人一样,朝九晚五的上班,之后和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组成一个小家庭——现在,这不是他喜欢的,世界也需要喜欢承受压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