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看刘子光平静的神色不像生气的样子,很无奈地说:“刘将军,这山亭镇的毛参将是山贼出身,匪气甚重,不过好歹也是受了朝廷招安的大将,刘将军切莫和他一般见识。我这就去找毛参将理论。”
“吴将军不必前去,既然他们以为官衔高,人马多,非要比咱们先进城,那咱们也不是不能让,可是拿鞭子抽咱家的骡子就不能容忍了,你不知道,我那些蒙古兄弟把骡子当兄弟一样照顾的,现在有人欺负他们的兄弟,就等于直接欺负他们,欺负我兄弟,就是欺负我,都欺负到我头上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让兄弟们和他们干!谁赢了谁先进城,这样总算公平吧。”刘子光一通忽悠把吴三桂弄得晕头转向,实在搞不懂怎么打了几匹骡子就等于欺负到了刘将军本人,但刘子光放任手下和山亭军斗殴的意图他是领会了。两方面都不肯示弱,他这个联络官也没办法。
南门已经大开,城墙上的徐州军今天可开了眼界了,城下两帮人为争谁先进城搞得鸡飞狗跳,大动干戈。穿着打扮比较规矩的是利国铁厂给咱们送军械的辎重队,这伙人真光棍,直接拉了几辆大车横在门口,弄得谁也进不去出不来,南门交通为之瘫痪。另一帮骑兵好像是什么山亭镇的官军,穿的五花八门,有明军、清军的盔甲,还有老百姓的衣服,穿的不咋地,谱倒不小,颐指气使、指手划脚颇有咱们徐州军的风范。
山亭镇游击将军陈继盛穿了一身大明中级军官的山纹铠,簇新的铠甲,鲜红的盔缨,牛皮战靴,制式武将佩刀,这些行头套在身上,使原来的山亭寨二当家感觉自己真成了牛比轰轰的官军。
纵马奔驰在兖州府的道路、阡陌上,同样的道路,不同的感觉,以前是聚啸山林、打家劫舍,人们看到都要惊慌躲避;现在私盐终于成了官盐,人们看到他们虽然也会下意识的躲避,但是眼神里除了畏惧还多了一份尊敬。堂堂大明官军的正四品游击将军啊,老陈家十八辈子也没出过这么大的官!
所以陈继盛迅速膨胀起来,走路都有意无意学起了大戏里面的官步,一步三摇的气派十足,出行更要骑兵开道,拿着鞭子驱赶行人,手下儿郎们也很受用这种感觉,虽然一路上因为兵荒马乱并无行人供他们驱赶鞭打 。
幸运的是终于在兖州南门外遇到这么一群不识相的家伙,看旗号是利国铁厂运送辎重的车队,那就是民团嘛,没有品级的地主武装。见到参将大人的旗号还不赶快让出大路,一个个榆木脑袋是不是没尝过官爷的皮鞭啊,山贼们心中暗喜,好不容易逮到发威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这帮民团凶神恶煞的委实不简单,马脖子上挂着血肉模糊的人头,得胜钩上的狼牙棒仿佛还站满了血迹,哼,吓唬谁呢,在咱们山贼跟前玩血腥,你们还嫩,宰掉平民百姓冒充清军首级的把戏是爷们玩剩下的。
山贼们挥起鞭子驱赶辎重队的骡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这可惹恼了效死营的好汉们,手里的马鞭也招呼过去,把山贼们的战马抽得到处乱跑。还把几辆大车横到了城门口,把路堵上了。矛盾就这么被激化,两下开始推推搡搡,恶语相向,甚至拿盾牌撞击对方,因为是在兖州城下,满城墙的官军都在上面看着呢,双方才没有抽刀子动武,要是在荒郊野外,恐怕早就开打了。
陈继盛本来觉得儿郎们人数占优势,不会落了下风,可是闹腾了一会他才发现,自己这帮人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接二连三地被人家推落下马。
有点不妙,山贼们一贯都是欺负别人,现在被别人欺负,有点不能接受,有几个兄弟按耐不住怒火,“仓啷”一声把腰刀就给拔出来了。
袁大帅眼皮子底下闹出事情可不好看,陈继盛回望毛参将,一直装聋作哑的毛文龙打了个眼色过来,示意他出面制止事态的发展。
“素质!注意你的素质!”陈继盛催马上前,指着那几个抽刀子要动武的山贼大骂道:“大王…..参将大人怎么教导你们的?对清狗要象秋风扫落叶一般残酷,对战友要象春天一般温暖,你们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是官军,人家是民夫,怎么能欺负人家呢,快把刀子收起来。”
几个山贼悻悻地还刀入鞘,退到了一旁,陈继盛摆出官威质问起面前几个效死营的骑兵:“本官乃是大明朝山东省山亭镇参将毛大人驾下正四品游击将军陈继盛,你们可知道冲撞朝廷命官的车驾是要问罪的?毛参将奉命紧急入兖州和袁大帅共商军务,误了时间,你们担当得起吗?念尔等不知,这次就算了,还不速速赶开马车,让出道路。”
扎木和手下那些骑兵们根本不吃这一套,依旧霸占着城门口,自顾自地准备先行进门,甚至没有一个当官的出来和陈继盛应付几句,这下连陈游击也大为光火,好心好意劝说你们不听,还真要爷们动家伙吗?
“小的们,给我推开马车,把闲杂人等驱赶开来,恭迎参将大人进城!”陈继盛一声令下,已经忍耐了很久的山贼们顿时扑了过去。
正在这时,后面远远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兵部尚书都督同知山东巡抚右副都御史崔大人驾到。”
所有人回头望去,后面来了一支更庞大的队伍,旌旗招展,遮天蔽日,一杆极高的大纛上写着崔承秀的所有头衔,士兵们盔明甲亮,刀枪如林,气势排场远远超过南门口这两支闹矛盾的小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