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语笑道:“对,这些话我本不该说。可这一切,不都是王爷一点一点告诉我的吗?是王爷醉后跟我说,人人羡你得帝后抚育,又与太子情同手足,尊贵不同寻常,可谁又知你有家归不得,有母认不了!那一张人人争夺溅满鲜血的龙椅,从来与你无关,却害了你父亲,毁了你母亲,让你从皇长孙沦为朝不保夕的孤儿。你恨那如履薄冰的命运,你恨那步步惊心的算计,你恨那一揭开便是一场笑话的人生!你母亲已当了一辈子的棋子,你不想再成为别人的棋子……”
“住口!禾”
许从悦蓦地变色,酒盏用力掷出,“你……你给我滚出去!”
花解语面色煞白,唇角犹自蕴一丝若自嘲若嘲讽的轻笑。
她道:“我不会滚。从当年你把我送走那一天起,我便发誓我会回来。王爷曾带我站到王爷所在的高度,去了解过那个高不可攀的世界。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我也不至于什么都做不了。王爷,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除了……离开你!妲”
她踩着泼在地上的酒水,头也不回地踏足离去。
沾湿了的黛紫裙裾,如浸透露珠的花瓣,散出令人沉酣的美酒芳香。
许从悦仿佛恼恨得切齿,冷了眉眼指着她的背影想要说话,却似有什么东西牢牢地堵住了他的嗓子。
难以言喻的落寞和悲怆无声无息地包围了他。
在缓缓萦满屋子的酒香里,他茫然四顾,然后无力地跌坐支额,猎豹般的气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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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许思颜没有再抓人,甚至已吩咐部属收拾收拾预备返京,便有牵涉其中却未被抓捕的江北官吏暗自侥幸,以为太子到底有所顾忌,怕穷究下去引发更大动.乱,终于收手了。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候,想要维持住表面的安祥平和,即便是帝王,也不得不有所妥协。
至少要对暂时威胁不到自己地位的某些人某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免引起更大的风暴,免得动摇了自己已有的立足之地。
许思颜到底还只是太子,连他父皇都隐忍着的事,难道他都隐忍不住?
所以,许从悦的府兵开始陆续撤回上雍时,很多人暗自松了口气。
这似乎是一切将囫囵收场的预兆。
连提前被押回京城的慕容继棠、慕容继贤等,到时若有人强硬保下,都未必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但就在雍王府的府尉率府兵返回上雍的第二日,吴帝圣旨下,彻查乱兵谋害太子之事,提及了许多据说与乱党相关的将领和地方官吏,令即刻执送至京师协查此案。
圣旨下提到的,包括泾阳侯秦苏、高凉郡守曲赋、虎贲将军慕容继贤、游骑将军高敬德,以及北乡、燕安甚至上雍的郡守、通判等。
刚刚松一口气观望着的江北官吏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待要再有动作时,赫然发现和宫中圣旨同时到达江北的,是骠骑大将军盛从容。
他带了两万精兵从边境径直赶来,以一道换防圣旨,迅速收缴涉案将领领兵之权,并在太子的支持下,以铁腕手段迅速平息了几处兵乱。
几乎同时,庆南陌和郑锦玉等依附太子的江北将领雷霆出击,四处捕人,将前几日审出的涉案官员尽数擒拿,连八.九品的军校、知事、主簿等都不曾放过,总人数达三百余人。
许思颜立意杀一儆百,凡有抵抗者立斩无赦,不惜牵连部属族人,最终连泾阳侯都在自己的老巢被人揪出,和他的妻妾一起押入囚车。
纵有漏网之鱼,此时群龙无首,再不敢有所动作。
至此,案子虽未涉及临邛王和广平侯,却几乎将江北六郡嚣张了十余年的军中势力一网打尽。
许思颜兵行险着,不惜亲至江北,虽历了一番惊险,但此行目的总算达到。
他向木槿叹道:“能有这样的结果,我那夜的苦头也算没白吃。”
若只是官官相护、挪用军饷或贪墨灾粮,父皇许知言就是有心为他翦除异己,面对慕容氏和权臣们的层层阻挠,再不可能为这点事大批调动兵马;而许思颜自己本也打算逐步安插亲信,伺机再打击地方势力。
可那夜的兵乱虽险些断送了
他,却也让他们后面的大动干戈师出有名。
谋逆,兵乱,谋害太子,动摇国本……
一项项滔天罪名扣下,再怎样权倾朝野的重臣,也只能噤若寒蝉,甚至避之唯恐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