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筑基都被认为正式踏入修真路的标志。
虽然许多宗门都将筑基列为外门弟子入内门的标准,其实放眼整个修真界,能在阳寿终尽前筑基成功的,百人之中不过三五。所以,虽然结丹才是修士真正踏上金丹大道的标志,但筑基成功依旧被认为是修士漫漫修行路上极期重要的一个成就。
筑基的早晚和修士的最终成就并无绝对的关系。君不见多少少年风流者不过三十便完成了筑基,却直到阳寿殆尽也没能结丹。也有看似庸碌的修士厚积薄发,几近阳寿殆尽时才摸到筑基的槛,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然而,即使明知资质和成就没有绝对的关联,天资依旧是宗门选拔门徒的关键。至少,若非天意使然,单凭李玉暖的天资,是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跨入万始宗的门槛!
然而命运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所谓天道酬勤,所谓皇天不负,对那些勤劳而不屈的人,天意也会辟出另一条路,考验他们,成全他们。
听完月华的讲述,李玉暖静静地盘膝坐下:接下来的事情将会异常凶险,成功了,便一飞冲天,失败了,与草木同朽。
但是没有退路,没有第二个选择。
在这个弱者连哭的权利也没有的世界,不能变强,就只有死路一条。
上古异兽尚且晓得不能永远地趴伏在地,唯有昂头挺胸迎战苍天才能摆脱悲惨的命运。
人既贵为万物之灵,又岂可贪生怕死,蝇营狗苟!
月华叹了口气。
最初的时候确实只是纯粹的利用心思,但两三年的相处下来,他其实也隐隐被这个女孩的努力和坚强打动了。狠话谁都会说,但真正能把承诺坚持到底,像机械一样数年如一日地一丝不苟,却需要极大的毅力和耐力。
这个女孩,若是能够拥有更好一点的天资,或许真能把天地都颠覆。
不,即使是这样的根骨,她也一样做到了很多比她更有优势的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可惜了,女孩的路,注定不能通天。
略带遗憾地想着,月华指挥盘膝的李玉暖将自从注入容裔的血气后已经能够自由取戴的诱魔镯摘下,双手捏诀,镯子架在中心。
(“记住,必须将看起来像鸟鹤展翅的花纹正对着心口。这段符文大体的含义是释放和收敛,以及构架结界。”)
“明白。”
沉闷地接近一板一眼地应答着,李玉暖依言,将镯子调整好。
(“凝神入定,想象自己是天地间的一道蜉蝣,无根无源地飘荡,而鸟鹤符文是一座桥梁,将你和诱魔镯沟通,里面的东西将会顺着你的臂腕,流入身体,流经全身,成一个循环。”)
这一次,李玉暖没有回答。
依照月华的指示,她开始冥想。
故往的记忆,缓缓袭上心头。
南唐覆灭,她孤身一人流浪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寒冷、饥饿和死亡都如影随形。一次次地与野狗争食,晚上靠着冰冷的墙角,想象瓦上的寒霜地上的白雪是暖暖的被褥,想得入神时,甚至会伸出手,可惜摸到的只有彻骨的冰冷。
那时候的自己,恨不能马上就死去,也好过在继续着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的漂泊。
那时候,最大的奢侈便是能靠在一个火灶旁,不用担心寒风,不用害怕饥饿,灶间煨了暖水供她洗脸和手。
可即使这样的卑微,温饱与她,也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国破家亡,人如草芥,比那天地间朝生暮死的蜉蝣尚且不如。
更何况,除却饥饿和寒冷,还有恐惧和迷茫徘徊不去。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抓到,会被杀死,对未来完全没有任何希望,整个身心都浸在无止境的黑暗中。
蜉蝣……
岂止是蜉蝣,那时候的自己,根本就是一条蛆虫。
悲愤中,识海内永不停止转动的金色小球,以及以它为中心的无数金色丝线,也开始慢慢崩溃,散成肉眼看不分明的亿万金色尘屑,散布在苍茫黑暗的识海世界中。
但经历了那么多的困苦,我却……依旧活了下来,这是天命?
因为我有必须完成的义务,我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
……
居然因为过去的痛苦而导致冥想世界崩溃,心魔产生?
正处于李玉暖的体内世界的月华,皱紧了秀气的眉。
但见虽然贫瘠却也平和的大地,出现无数道丈余宽的裂痕,没有太阳的天空翻滚着黑红色的云,云缝间,一个又一个火球拖着长长的黑烟轰轰砸下,将整个世界都砸得面目全非。
裂缝中爬出了森森白骨。
这些身上还挂着腐肉的亡者虽然没有丝毫法力波动,但却是远比心魔更可怕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