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李玉暖一行三人抵达江陵城。
为免打破修真界和凡尘界的平衡,也为了避开枯泽无处不在的眼线,半个月前正式下山后,一行人立刻分作两队。丽偃和徐媛媛先行,三人一兽慢慢跟上,尽可能避开城镇之类的人员密集处,借宿农家甚至露宿荒郊。
一路上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再看到人间繁华,莫说凤凰和麒麟兴奋雀跃,连李玉暖和李夜吟也有再世为人的恍惚之感。
正式入城后,李夜吟先行一步,约定在长乐坊口见面。为免麻烦的李玉暖戴上帷帽,怀抱麒麟,与凤清德并肩漫步在江陵的主道上。
此时天色已晚,商户多已收摊关门,巷子里飘出食物的香味,引得麒麟和凤凰都异常兴奋,左顾右盼,恨不得看见什么都拿起来摇一摇,咬一口。
李玉暖的心情却有些许沉重。
虽然早知道兴亡乃天命,但看着五年前还因为抵死不从被血洗过的江陵城,竟然已经恢复成这般模样,街上的男女虽然行色匆匆,却无不露出满足的神色,心中更是百味杂陈。
百姓都是活在当下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就跟着谁。
而此时李夜吟也办完事情,他站在长乐坊一处小巷的入口处,确定李玉暖看见他以后,随即走进巷子。
李玉暖心领神会,一把抓住对铺子里的玻璃珠子恋恋不舍的凤清德,不由分说地拖进巷子。
“喂喂!”凤清德不满地哼着,也幸亏此时路上人烟稀少,否则这一男一女的模样必定引人围观。
一入巷子,气氛顿时大变。
丈余高的白墙后,隐约传出流水翠竹的声响,但比起这些,更引李玉暖注意的却是正前方虚掩的乌木门。
李夜吟停了脚步,示意李玉暖与凤清德退后,之后再缓步上前,以折扇推开木门。
门后无人。
曲径通幽处,凉风习习,雅阁的门窗全部打开,堂内乌木桌上摆满了各式美食,香气浓郁,惹得麒麟口水滴答,都把金毛弄脏了。
美食当前,主人却不知所踪。
“这是……试探吗?”李夜吟笑盈盈地说着,跨入雅阁。
李玉暖和凤清德互看了一眼,也走了进去。
他们却是没有必要担忧。
修士的体质经过真元的淬炼,凡俗人见血封喉的剧毒,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佐菜的美味,凤清德和麒麟更是圣兽之尊,怎么可能把毒药当一回事。
如此想着,三人一兽入席开吃了。
……
……
藏头露尾的主人预备的菜其实非常普通,清蒸鲈鱼,鸳鸯五珍,莼菜鱼羹、清炒藕尖、荸荠丸子……都是些时鲜江南菜,味道清淡中渗出一丝鲜美,但也没出奇处,李玉暖和李夜吟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紫檀筷子。
麒麟和凤清德则是禽兽心态,不懂清淡优雅的好处,居然嫌弃汤水过多,没味道,咬了几口就吐了一边。唯独葱炒蚕蛹正对胃口,一人一兽你争我抢,吃得不亦乐乎。
吵吵闹闹的一顿饭吃完时,主人家也终于带着一派仆役出场了。
打头的是个三十余岁的紫面汉子,全身锦缎做富家翁打扮,可惜丝绸也遮不住的隆隆的肌肉到底还是出卖了他。身后的人也无不生得魁梧高大,显然都在军中历练过。
汉子一入暖阁便对三人拱手道:“三位大能,我家大帅军务繁忙,无法立刻接见,命末将全权负责款待,不知厨子准备的饭食是否对胃口。”
李夜吟笑了笑,不置可否。
李玉暖本想说话,看李夜吟笑得怪异,话到嘴边也咽了回去。
唯独凤清德见不得他们心领神会,故意一边和麒麟抢夺盘子一边大声囔囔道:“这蚕蛹倒是做得不错,就是量太少了,都不够塞牙缝。”
紫面壮汉显然也没想到道骨仙风的“大能”却对蚕蛹情有独钟,惊讶得脸都由紫转黑了,拼命挤出生硬的笑容,道:“原来大能喜欢吃蝉蛹,末将立刻让厨房再准备十盘!”
“十盘就有点多了。”凤清德一点也不知道客气怎么写的吩咐道,“这样吧,蝉蛹、蜈蚣、蛇肉各来六盘,好久没吃喜欢的东西了。”
紫面汉子擦了下冷汗,道:“高人喜欢,末将必定照办。”
随即转身命人立刻通知厨房,完毕后,对李夜吟拱手道:“李公子的好友许姑娘和李姑娘为我们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本当以贵宾礼节款待。但是军中近来多有指责之声,认为兵者国之大事,不该把希望寄托修士大能……元帅还在全力平衡,希望几位大能能够原谅元帅的苦衷。”
李夜吟笑了笑,道:“我理解你们的苦楚。长宁公主的身份一日得不到遗老们的认同,横元帅便一日不能彻底统帅义军,他需要柳家曲家的支持,而柳家和曲家一贯是反对修士干涉军务。”
紫面汉子闻言,笑道:“多谢李公子理解。”
李夜吟道:“将军事务繁忙,却还能拨出时间款待我们,诚意可见一斑。”
紫面汉子连忙改口道:“项俊只是个将官,不敢受公子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