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云城外十里,黑石崖上,因为笛声的消失,正弹奏古琴的男子也停止了演奏。
“终于放弃了无谓的追寻吗?”他喃喃地说着,话语中隐含着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淡淡遗憾。
“或许是她意识到和主人的巨大差别,自惭形愧,所以选择了放弃。”
伺立身后的一名藕色纱裙的少女小心地说着,男子却不耐烦地抬起了手。
“不要说话,我在寻找她的位置。”
“奴婢僭越了。”婢女小心地说着,退回了队伍。
男子再次拨动琴弦,流水般的琴音从他的指尖流出,但琴声虽然美好,对比他的手,却又有几分不如。
他的手生得极美,虽然是男人,却线条顺滑细腻胜过女子,而会让人显得冷漠不可亲近的深黑色衣裳,衬着他白玉般莹润的皮肤,却也平添了几分魅惑的气质。
或许风姿绝色这个词语,就是为了他形容他而创造的。
在他膝头,摆了一张朱红七弦琴,任谁都不敢相信,那触动人心的乐曲竟会是从这张表面甚至有些粗糙不平的古琴的琴弦上流出,它不是名家之作,比它的琴声更配不上弹琴的人。
“我想找到她,她的笛声让我有种特别的感觉。”黑衣男子又随手勾了几下琴弦,乐声虽然高亢婉转,却莫名地带了几分躁动和厌恶。
方才说话的侍女走出一步,小心道:“我怕她未必愿意成为主人的奴婢。”
黑衣男子闻言,笑了。
“我也不希望把她变成和你们一样的血奴,我想的是个能够融入自己的感情吹奏音乐的活人。”
“可是主人这样做,主上会生气的。”侍女小声提醒道,“主上派主人来此处,是希望主人在这里斩断最后一丝牵挂,主人若是执意将这人带回去,岂不正好刺中了主上的不开心?”
“父亲希望我……亲手……斩断最后一丝牵挂……”
低喃间,男子的神情有了少许不满,衣袖翻飞,古琴随之飞出。
“我已经依照他的意思断情绝爱,即使是他,也没有资格随便指挥我!你不过是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指挥我!”
意识到自己说话不谨慎的侍女吓得立刻跪下,道:“奴婢出言不慎,还请主人赎罪!”
黑衣男子并没有理睬她的谦卑,他站在黑石崖上,看着繁华的织云城,道:“静儿,你曾经爱过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已经断情绝爱,却还会对那笛声有特别的感觉?”
被称作静儿的血奴闻声,从队伍中走出,擦过那伏地乞求原谅的身旁身旁,走到主人的身边。
“因为那吹奏笛声的人曾经是主人你的一丝牵挂,所以即使已经断情绝爱,依旧会对她有熟悉的感觉。”
“曾经的牵挂?熟悉的感觉吗?”黑衣男子眯起了眼睛。
他的心头确实留有一些特别的记忆,但凡是被标注为特别的记忆,都无一例外的模模糊糊,只隐约记得面容轮廓,记不起名字,以及相处的细节。
“可惜我已经想不起她的哪些部分了。”他感伤地说着。
静儿闻言,却也没有感情起伏,只是侧脸看了眼身后还在跪拜的女子,道:“星奴姐姐是伺候主人的老人,又是主上指派的血奴首领,还请主人早早息怒,原谅她的一时不慎。”
黑衣男子哼了一声,道:“她的眼里只有父亲没有我,这次的事情不过是小惩大诫!若是下次再敢替她说话,我就不念旧情捏杀了你!”
静儿听这口气,晓得他虽然心中气愤,到底不打算追究了,所以连忙眼神暗示星奴说些服软哀求的话,换取主人的原谅。
可惜那星奴太不争气,竟然再次出言顶撞!
“奴婢只是个血奴,不敢违背主人。主人可以因为断情绝爱,对主上没有丝毫的敬意,但是就像主人可以轻易捏杀了奴婢,主上也……”
“星奴,你——”静儿大急,她知道主人是主上的亲骨肉,但自从正式断情绝爱后,却只是主上念着父子情,主人这边最恨被人提及这一层!
星奴抬起头,倔强地看着李夜吟。
后者看了她一眼,手指微动,蓬的一声,空气中多了几抹金色,缓缓裹住星奴的身体。
“……主人,你……”方才还嘴巴倔强的星奴顿时惨白。
李夜吟冷然道:“你是父亲的奴婢,不是我的奴婢,我不喜欢身边人心里想着别人。”
“可是——主人……”
静儿大急,主上不会因为星奴的事问罪主人,但她们同时血奴,却难逃问责。
李夜吟看着因为星奴的事情而面露忧虑的血奴们,道:“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都不服我,以为我拥有的一切都只因为我的身份。这一点,我不想解释也不怪你们。你们只是血奴,服从强者是你们的天性。但是既然被父亲指派来伺候我,你们就得记住一点,我是你们的主人,唯一的主人。如果想一个人同时逢源两个主人,或是在我面前反复提起另一个,她……就是你们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