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殷唯心中不平
原来我开始想念那片肆无忌惮绽放的桃花,绚烂妖灼的暧昧的姿态。它们不在乎有没有人观赏,独自开放在山中默默等候香甜的果实。师父喜欢在桃花开的季节里酿上酒,清冽的酒香带着桃花的芳香。闭上眼来都是那些宁静的画面,山野里的风吹起来如轻纱抚面。
冰冷的气息都钻进心里,瓷碗的叮咚声倒似乎是敲醒了我。再听到杨玉儿说,苦心经营也不过如此。我在做什么呢?卑微的生存在他身边,像一只来不及破蛹的蝶快要被困死在自己的茧中。宇文成都我原本是想你好好的,既然你能和玉儿在一起了。那我也再无用武之地,怎能站在这里让你为难呢?不必赶我走,我会消失的。
细致的瓷碗碎裂出狰狞的摸样,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着我。失神间手指被划破,疼痛惹来几点殷红洒落。我努力克制心中的情绪,怕他们看到我心中的不安和难过。我不嫉妒不会恨,我要学着淡然自若的去面对面前的人。我这就走,告诉他。他没有回答,或许他不知道说什么,也没有必要挽留我。
夜晚的露气变重,草地的湿软的如一片沼泽让人沉沦下去。冰冷的寒意浸入罗袜慢慢得自下而上侵蚀入心脏,它渐渐的被冰冻不会再起波澜。回头望去龙舟上一片光怪陆离,有人纵情欢笑,有人心怀鬼胎,这一切与我再无干系。或许我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再不用扛起别人的喜怒哀乐让自己喘不过气。他终于和玉儿在一起了,但愿他一切都好。但他好与不好都不是我能左右的,我载不走牵不动。那个人以后一定会消失的,从我心里面被抹去。
抬头看天,一片清澄空明。月朗星稀北雁南飞,我要往北走了,哪怕很快走到冬季,也不要溺死在这南国的冷暖不定的秋。我自由了,不再被他们束缚,手中握着的只有师父留给我的纪念,师父我可以回去了。
“殷姑娘。”迎面走了一个人,他喊我。黑色的影子在夜色里融入一片混沌,越来越近的气息让我不禁紧张起来,究竟是谁?
凭着月光我才看清楚这人是谁,是罗成。第一次看到黑衣的他,比白衣多了几分的内敛和稳重。不过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罗成跟瓦岗的人事一起的,那么北平王府是怎么回事。恐怕宇文成都并不知道,所以在皇上面前只字未提。我怎么又想起他,赶忙从自己的思绪中把他赶出去。
“罗少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心中忐忑自己是否能安然离开。
“你在龙舟之上可见我二嫂?”他问道,夜晚太模糊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从语气中听到一丝急切。
又是他们,本以为离开龙舟就不会有人再提及了,天不遂人愿还没走出几步就又被拉回这个漩涡。怎能让他们知道杨玉儿在宇文成都那里,谁都不要再破坏他的幸福了。
“听闻你们瓦岗早把人救走,怎么还要跟我要人不成?”这时候我只能佯装不知。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笑着,“殷姑娘这么晚这是去哪?”
我咬唇不说话,心想还是避开他的好,径自走过去不再看他。想着他也不会阻拦我,没想他却抓住我的肩膀,我一惊转身想怒斥他。
只听他说,“殷姑娘得罪了。”又是落入一片黑暗。恐怕我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是结束,我才能真正的逃离这些纷纷扰扰。
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是陌生的地方,看起来应该是军营中,帐中除了床只有一些简单的摆设。天色已大亮我这有时不知睡了多久,阳光从帐篷的缝隙里照进来,依稀看的见尘埃的飘落。在旁边坐着的人是裴翠云,必定是瓦岗的营地了。真是难为她看着我,自己垂着脑袋睡着了。忽然想起来红色嫁衣的她,她此时已为人妇不知有没有磨灭她以前秉性。悄悄起身想出门探看,生怕脚步声把她吵醒,却被门口守卫阻拦下来。
“哎,我说你我这才休息一会儿你就想跑。”裴翠云已经醒了,起身嚷嚷起来。忽然觉得空气里都填满了鼓噪的声音,把人堵得无法喘息。她伸手抓住我,把我拉回帐篷内,我见无法挣扎就径自坐回床上,没有同她说话。只是静静思索着他们捉我来是何意,若是为了牵制宇文成都大可不必,我早已没什么价值。
“怎么,还不说话了!”裴翠云看着我,又扬起几个声调。我不愿看她,我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在那里自言自语。她挥挥手通知外面人去汇报我已经醒过来,又移了凳子坐在我对面。我别过头不看她,我得学会逃避所有的过去,包括瓦岗的人。
“你别给我使脸色,若不是元庆你以为自己有床睡?要不是为了秦老二的媳妇儿,谁要把你弄回来,看见你就觉得晦气。”她似乎很不欢迎我到来,听她的意思还是为了杨玉儿,可惜他们都算错了。
她见我不答话也没怎么为难我,一会儿的光景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人,先来的是我师兄徐茂公。他手中拿着浮尘,见了我似笑非笑说,“无量天尊,师妹别来无恙。”
我留在这里无恙也是有恙,我心里想着,却不想答话。我的师兄恐怕不会跟我站在同一立场,自从上次我欺骗瓦岗众人在先,宇文成都又为我大闹瓦岗,恐怕这瓦岗上下人人都恨我入骨。此时此刻我能做的也只是沉默,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没有因为我的冷漠而生气,他若有似无的笑意看不出究竟有何意。我的师兄或许我还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他心中定是有些想法。他捋捋自己的胡须,“师妹,本以为留你可换二嫂回来,没想她已经回来了。你现在在瓦岗我们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难不成把你送回去?”
我听闻这个消息想起宇文成都失去玉儿的伤痛,心中又是一阵酸涩。但是已经无法挽回,我不会再回去了,他本不需要我。我得承认我自私,再也无法容忍在他身边备受折磨的日子。
“把我放了即可,不用送我回去。”我抬头告诉他,我永远也回不去。
“既然你不愿回去,就留在瓦岗吧,也可为讨伐杨广出分力。”师兄脸上笑意变深。我能说我只想找个地方过自己平静的生活么?
“放我离开吧。”我已经无力解释什么,不想被卷入这纷争之中,若瓦岗所谓的天下大义需要我。可是天下大义与我何干,我就算离开宇文成都也不会与他为敌。我只愿平静过完此生,不过如同蝼蚁安静的生或死。
师兄没有说话,代表他不会放我离开。静持着一旁的裴翠云忽然说话了,“我说徐道长,跟她废话什么,她当初那么戏弄我们瓦岗杀了她都不解恨。”
“姐姐,不行!不能杀唯姐姐。”清亮的声音从帐门传来,抬头看到一个少年眼睛炯而有神。是裴元庆,他也曾被我欺骗,是我害他走上造反那的道路。他比以前长高了些许,眉目更有了些大人的摸样。不知道还是不是如以前是个莽撞的少年,做起事来那么不假思索呢。
此刻忽然觉得这就是冤孽,事有因果生死去留也不由我。我想走也走不掉,还是在距离你很近的地方。最好再也不要见到你,才能坚定离开你的信念,宇文成都。
这个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想我不会去死,更不会拿死来要挟任何人。元庆带着少年的稚气和倨傲,他的心中永远没有不可以。我曾经仔细的看过他,眉目清明嘴角总是保持着上扬的姿态,他似乎总是俯视世界唯我独尊的。
这个时候师兄和裴翠云已经离去,师兄只留下一句让我好自为之,帐内只剩我和裴元庆。他走过来手中端着饭菜问道,“唯姐姐,可有受伤。”他该恨我才对,怎么对我如此关心。当初若不是我他也不至于要入瓦岗,说不定现在也已成了大隋威武英勇的少年将军。
“师兄安排的么?”心中存着疑惑,他和她姐姐一个□□脸一个唱白脸,莫不是师兄故技重施。
“怎会?唯姐姐曾悉心照顾我。”他底下眼眸,“饭菜都要凉了。”慌忙的放下,又拉我坐到桌子前。
“那是师兄安排的,你应该知道。”我也不忍把这个残忍的事实剖给他看,就算我是出于师兄的计谋,但对这个孩子我还是用了心照顾的。但是终究是欺骗,我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我知道,你会留在瓦岗吧。”他有些期盼的问我,我问自己他是出于什么立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