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老三帮忙你什么?”林海波一听,也是一愣,接着说,“那就好啊,看来我们两口子都想到一处了,有老三帮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你可不能长呼呼的一去就不回来了!我担心你挣到钱就会忘了家,就会在那些城市住下来害我在家里眼巴巴的等你。”张小花忧心忡忡地说,她隐约感觉到有一种不祥之兆从心头掠过。
“看你,尽说些伤心话,还象个小孩子一样,我的心如何,你不是不知道,我是那种人么?好,我今天就说定,我最迟半年回来,如果超过五年还不回来,你可以不等我。”林海波有些生气地说,一边站起来走出去。
“不等你,我和谁过去?”张小花感觉到这是一个极大的侮辱,还有什么比丈夫不信任更让人伤心失望呢?“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我李张小花好歹也是正派人家女儿,也懂得好马不配双鞍子烈女不事二夫的道理,难道还要另行改嫁不成?干脆,我死在你面前,也好让你放心。”张小花提了根绳子索,就向老榕树跑去,林海波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好,我看你死。”
张小花把绳子系在老榕树上,打好结,回过头看着林海波,林海波也生气了,赌气仰头看天,不睬她,张小花怒气填膺,咬牙切齿,“死就死,难道我还怕死不成?”
大家自然不相信张小花会来真的,胡永华一副担心天下不乱的表情唱着:“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别回呀头!”
张小花被激将了,见林海涛也在冷眼旁观,不禁悲愤起来,把绳子套在脖子上,双脚一蹬,就悬在半空。
“大嫂,不要啊!”林海涛见她玩真的,着急了,他回屋取了一把镰刀,冲出来,镰刀一挥,绳索断了。
这时林海波已经直到树下,张小花一落地,他一手拉住张小花的手,拽在自己面前,在她胸前揉了揉,使她缓过气来,才睁开眼睛,“啪啪”林海波一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在她的脸颊上。
“你?你打我!”张小花挣脱林海波的手,回过神来,想起林海波平时在她面前低眉顺眼,更别说打骂她了,虽然偶有争吵也不过是拌拌嘴而已,但今天居然破了例,她感到无比的凄凉,一股冷飕飕的风刮过心头,使每一根毛发都竖立起来。
这时周围都围观着许多看热闹和劝架的人们,林海波的父亲提着斧头向林海波劈来,“不孝顺的娃娃,我砍了你,就当没生你。”
林海波眼睛一闭,“爹爹,孩儿不孝,你破死我吧。”就跪了下去,林海波爹斧头还在半空,就给林海波妈拉住了,“娃他爹,你疯了,砍死了他,谁来给你养老送终,谁来给你烧香挂纸?”
“还有我呢?”林海涛忍不住一说,被父亲狠狠瞪了一眼,猛然醒悟说岔了,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便赶紧闭嘴了。
林海波妈死劲揉着眼睛,林海波爹扔下斧子,老泪纵横,“起来吧,畜生,算我白养你了。”
出人意料的是,张小花没有吵,没有闹,静静地回转身,一步一步挨进家里,又一步一步的拖了出去,步子异常沉重,所有的人都盯着她;她的脸色平淡而漠然,毫无一丝怒意或其他任何表情;她手里捏紧三柱香,香已经点燃;大家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谁也不去劝阻或做别的什么;所有人立刻换上一副虔诚的面孔。
张小花走到老榕树下一块净土前面,把香插上了,她双膝一弯,跪下了,闭着眼睛,一时间,她不知该向树神诉说些什么,乞求什么,她觉得一切的一切,一刹那间都有些缥缈,该说的,没有说,不愿说的或者认为没有必要说的或者树神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意愿,“树神啊,可怜可怜张小花吧!”她只重复了这一句含混的话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凭着她——当然不只是她,很多本寨的人特别是老年人和妇女,一贯对树神都非常尊敬和供奉,她相信树神是不会让她失望,一定会回报她一些什么的,只要是情理之中的。
她什么也没有想不愿想,也觉得所有的事似乎都曾经考虑过,树神给她的暗示——一枝一叶一举一动,她都能领会并从中得到启发感到欣慰,她的思想澄清明朗,似乎一面大镜子把所有的景物都照在里面历历在目,“这是很酸楚的事,以前为什么那样糊涂呢?”
在场的人都双手合十,对着老榕树低头作揖,默默地,庄严地。只有林海波瞪大着眼睛,望着在场的人们,不低头也不动,立定了,像一尊石像。
许久许久,大家都几乎同时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吁”的一声,睁开眼睛,抬起头,你望我我望你犹如此时才发现除自己之外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场,彼此露出会心的微笑;张小花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脚上的土,若无其事的招呼大家进屋里坐;大家都随便推辞了一阵然后便三三两两的散去;林海波已回屋了。
第二天,张小花早早的起了床,给林海波准备好饭,去城里的路远,要翻好几座山涉好几条河,再坐不知多少天的火车。林海波吃完饭,在她上亲了一下,到父母这边向大家道了一声珍重,然后和胡永华、堂舅张启富一道走了。
张小花只送他们到老榕树边,她倚着树,看着林海波的人上了山梁,翻过去,不见了!一种不祥预兆的感觉又掠过心头,不禁“得得得”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