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义走后,父母又上山干活了,看他们绕过墙角,林海涛赶紧跑到草堆那里喊,“杨艳,杨艳,他们都走了,你快出来吃饭吧!”
喊了半天没人应答,林海涛只好走近去,掀开谷草,只见杨艳脸色苍白,恹恹一息。
“水,水……”杨艳有气无力地说。
“好好,你等着,我马上就来!”林海涛跑回屋里端了一碗水,杨艳张开嘴,林海涛就灌了下去,一碗水喝完,杨艳脸色才恢复人色。敢情是昨晚跑得太急,又是黑不溜秋,滚了好多跟斗,手上、腿上青一条紫一条的,被挂了很多口子,有的部位凝着血渍,再加上又累又饿,刚才是虚脱了。
“杨艳,你这是自讨苦吃!”林海涛埋怨道,“不光你吃苦不说,你看爹他们多着急,又不知要跑到哪儿去找你,找也是白找,还有我,要为你撒谎,我看爹那样子,我心里真的很难过,你知道不?还有,我还以为……”
林海涛差点想说还以为杨艳是为了自己逃婚,想想有些失落,说出来也很无趣,便顿住嘴不说了。
“海涛,对不起……”杨艳吃力地说,“先给我点吃的吧,我实在饿老火了。”
“好了,别说这些了!”林海涛又说,心想也没对得起对不起的,反正杨艳如果真的是为了自己,自己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这样也好,她喜欢上表哥,自己也减轻了负担,“要不你还是起来,我扶你去家里吧,在家里桌子边‘四四六六’(蒙城县方言,就是正正规规、舒舒服服的意思)的坐起吃。”
杨艳连连摇头,惊慌地说:“不行的,万一你爹妈突然回来撞上了,不是喊‘拐了’(蒙城县方言,就是坏了、麻烦了的意思)!”
林海涛犟不过她,只好回家把肉和菜盛做一碗端了过来,杨艳一见,马上两眼放光,伸手就抢过碗,狼吞虎咽起来,吃得太急,差点都噎住了。
林海涛见状,感到又好笑又可怜,“杨艳,你慢慢吃,吃完我再给你舀来,不要咔倒脖子了。哎,你真象几百年没得饭吃了。”
杨艳顾不上回答,三筷两筷就把饭菜一古脑儿塞进嘴里,终于有了点精神,“海涛,麻烦你再给我舀一碗来。”
第二碗端到嘴边,杨艳才不那边急了,边吃边对林海涛说:“海涛,你是不晓得,我爹妈她们早就预防我跑,把我锁在房中,一天才给我一顿饭吃,就是饿不死我,又不让我有力气跑。”她扒了一口饭,对着虚空示威道:“你们再怎样关我饿我,我还不是跑出来了?”顿了顿,她说出一句不象出自她这个没文化的女子的话:“你们不知道,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
“你这话是他教你的吧?”林海涛酸酸地说,想到去年和杨艳在自家老榕树下幽会,而没隔多久,杨艳和表哥孔学礼才见一面,竟然就产生如此深厚的感情,还是很不是滋味。
“是的。”杨艳骄傲地说,“他又帅气、又聪明、又温柔、又体贴!”她闭上眼睛,开始想象对方的容貌,“他不光会长得好,还懂得很多很多,他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眼睛要看宽些、看远些,不要只看到肖家寨、陈家堡、李家庄这些小地方,他教会我要有胆量,幸福不是爹妈给的,是自家争取的,如果和一个没感情的人过一辈子,那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天啊,林海涛第一次听到一个农村姑娘说这些话,简直听不下去了,“杨艳,你羞不羞哟,这些话也是你说的吗?”其实想的是你就算赞美也不要当着我林海涛说啊,也不考虑我林海涛的感受?
“有什么不可以呢?”杨艳确实没有体谅他的感受,浑然不觉他话语中的心酸,她把碗放下,站起来,昂首挺胸地说,“他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爱,让我懂得了一个真正的女人应该怎样做,总之——总之……如果我是七仙女,他就是董永,七仙子还下凡呢,就是因为她喜欢董永,董永值得她喜欢……”
“好了好了。”林海涛打断杨艳的话,他实在不想听下去了,再听下去就要呕吐了。
“他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林海涛忍不住愤愤地说,话虽如此,但在这个时刻,他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以后要成为有钱人,感情毕竟敌不过金钱,你看杨艳之前对自己也是很钟情的,碰到孔学礼,不就把自己忘到阴山背后了吗。
杨艳一听,不干了,马上反驳道:“并不是他有钱,再说我也没看到他的钱。我是喜欢他人真好……”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林海涛忍住心中的不快,“你要去找他吗?”
“是嘞,他本来和我约好明天在……”杨艳停顿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林海涛,“”你今天没有告发我,我相信你,我就直接给你说了吧,我们要在张家湾子岔路口那里会合,他带我走。”
“明天什么时候?”林海涛问。
“就是天麻麻亮的时候。太晚了容易着人发现,太早路又不好走。”杨艳说,同时她的脸色也黯淡下来,“可是我这一身都划伤了,从坪寨村去张家湾子还要翻一个岩丫口,前后几里路都没人烟,那里还丢过死娃儿,想想我还真有点害怕。”
“是啊,怎么办呢?”林海涛也为杨艳担忧起来,“这个先等等再说吧,我给你找点蒿枝草来给你擦。”
一会儿,他便去附近摘了一些篙枝草的叶子,这是一种止血消炎的药,农村哪里划伤出血都用它,而且随处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