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见过?”
李老头顿时伸出脖子对着谢湘的脸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又肯定的摇摇头,“不可能吧,秀才,小老儿瞧着你面生的紧呢。”
“那天在妙音苑,很多人都围着您听你说什么李府的事情,我就一直坐在旁边的……”
谢湘赶紧的解释道。
李老头顿时恍然大悟:“那就难怪了,年轻后生记性好,我糟老头子一说话哪顾得上去瞧人了,哎呀,秀才快快请屋里坐,我那侄儿去当值了,不知道多会才能回来,张大爷,你也请吧,来就来了,又破费干嘛呢?真是太见外了……”
张胡子打断李老头的唠唠叨叨:“老爷子,这酒饭是谢公子带了来的,专门的叫了飘香阁整治的,小侄也说用不着见外的,但是谢公子是斯文礼仪之人,定要破费,呵呵,您老人家就不妨笑纳吧。”
李老头口中这样谦让着,其实脸上早就眉花眼笑了。
原来这李老头跟着侄儿,每天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的,就是靠着李捕头每日里捞的各种外快;若是指望官府大老爷们给的那几两俸银,隔三差五还要克扣去几分抽头,他们叔侄早就饿死了。
没办法,这社会就是这么个风气。
李老头也已经习惯了,而且觉得非常的理所当然。
说起来,从太祖那时起就拼命的杀贪,但是这贪的人却像长江后浪推前浪,竟不是雨后春笋,倒像是是离离原上草,闹到现在,别说坐在公堂上的太爷,连个写文书的师爷,跑腿的捕快,无一不是靠着别人塞在兜里的银钱财物过日子。
有个笑话说,有个跑公堂的人,家里喂着一条大狗看家护院,这狗很通灵性,看见手里拿着东西的人便不叫唤,如果是空手的人就恶狠狠的扑过来,连自家的人都不认。
有天女婿有急事登门,一时间忘记这茬了,急匆匆往院子里走,冷不防被这大狗扑过来,一下子按倒在地上就要撕咬,女婿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大喊道:“我都是多少年老女婿了,上门还要银子啊?”
谢湘是不知道这个笑话的,几个人坐定之后,他掏出怀里仅剩的一些碎银子对李老头说道:“在下原不知道竟是你老人家,今天我来的匆忙,
身上没有带来多少银子,这些碎银子请您去买些茶叶吧。”
李老头更高兴了,赶紧作揖打躬的对谢湘说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秀才真是客气,招待客人的一点子茶叶小老儿还是拿得出的……不过就怕秀才和张大爷吃不惯我们的粗茶,少不得就要破费了。”
一边说一边笑眯眯的接过谢湘递给他的碎银子,真就颠颠的出去买茶叶去了。
谢湘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他本意是想要李老头把这些银子买些茶叶他自己喝的,没想到这李老头倒很是会顺水推舟,反倒成了谢湘叫他去买些茶叶招待他们自己了。
看着李老头走出门去,张胡子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老财迷!”
脸上却不表现出什么,只要这位谢公子愿意为艾叶祖孙掏钱,他乐得袖手旁观,出力总比使银子叫人轻省。
李老头很快就买一小包茶叶回来,顺便还给艾叶捎了几块点心,但是心急火燎的艾叶苦着一张脸,哪里还有心思去吃东西?偏偏那李捕头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来,只得闷闷不乐的听李老头陪着谢湘和张胡子闲话。
谢湘没话找话的问道:“老人家,那天在茶楼您说的那李府公案,如今可曾结案了?”
一提起县衙里的公案,李老头就眉飞色舞,好像县衙是他们家开的似的,因为李老头最引以为荣的就是他时刻拥有他认为的第一手官府最新动态。
所以这老头儿立刻端起在茶楼品茶时的姿态,先是端起那盏他自己沏的茶,吹了吹上面其实并没有的茶叶沫子,浅浅的抿了一口,才故作神秘的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结案?倘若结案了,贵亲眷还不至于会被糊里糊涂抓进大牢里。”
谢湘未及答话,张胡子就开玩笑道:“老爷子,依我说,这孩子竟是你的亲眷,被那些捕快老爷抓进大牢的那老头也是姓李;谢公子本是外乡人,老爷子也没有问问李捕头,这孩子的爷爷说不定是你们本家呢?”、
张胡子说这话纯粹是取笑逗趣,这乌州城里里外外姓李的一抓一大把,隔三差五就有姓李的犯事儿,因为乌州城李姓是人尽皆知的大族,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别说李捕头,谁都没办法去亲顾。
何况艾叶祖孙又是城外的贫民,就算是真是李捕头的本家,估计这叔侄俩也会矢口否认,装作不认识的。
没想到,李老头听了张胡子取笑的话,突然竟停住话头,往艾叶的小脸上瞧了瞧。
谢湘赶紧说道:“张大叔说笑话儿呢,只是在下也有些好奇,不就是一件庸医治死人命案嘛,想来清楚明白,怎么就如此兴师动众,缠扯不清的闹个不休呢?”
听见谢湘的问话,李老头才把眼睛从艾叶的脸上挪到谢湘脸上,然后笑道:“秀才是外乡人,哪里知道我们这乌州城里的曲里拐弯事情?为什么?因为李府家大业大油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