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莫攸然带他去若然居的那年,他还带了一个女孩来,看着她一双炯炯的目光里透着纯净,清澈,仿佛不识人间烟火般的笑容,心下讶异。莫攸然告诉他说:这个女孩叫辕慕雪,是辕羲九最疼爱的妹妹,也是壁天裔选定的妻子。
那一刻,手握长剑的我想要将她杀了。可是师傅让我切莫冲动,因为这个女孩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将来会是我们对付壁天裔的致命棋子。
因为她的身份,他打心底对她产生了厌恶与仇恨,以至于整整一年来都没同她说一句话,只是用冷漠的目光盯着她。直到第二年,在寒潭边看到她迷茫的对着潭里的倒影,似乎努力想要回想过往却什么都记不起来。心中不知是悲悯还是嘲笑,竟说了句:丫头,你真可怜。
那一刻,他看见她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打量他许久后,嘴角上扬,讽刺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本以为此后的人生都将在仇恨血腥中沉沦,可是有一日,她竟突然跑到我面前问:你想出若然居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这句话使他动容,曾为太子每次对着红墙高瓦,最渴望的便是离开宫廷,品味五柳先生口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可十四年来,都没有任何机会能够出去见识这个繁华天下。
她没等他回答便扯着他的手臂跑了出去,没有挣扎,随着她一同偷跑出若然居。她就像个对任何东西都如此新鲜的孩子,这看看,那瞧瞧,对一切都是那样稀奇。其实当时的他对这一切也是很稀奇的,只不过他不会表达情绪而已,只是静静的追随在蹦蹦跳跳的她身后,目光在四处辗转流连。
黄昏时分他们才回到若然居,却被莫攸然逮个正着。他们二人垂首站在他跟前,她尤其紧张,十指紧扣。他一直都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莫攸然生气。所以,当她说:是楚寰带我飞出若然居。他没有反驳,毕竟,她说的没错,确实是他以轻功带她飞出若然居的。所以最后,受罚的是自己。
记得在若然居第七年,一向不敢忤逆莫攸然的她竟对他怒言相向,因为提前进帝都之事,她将自己关在屋里两日都不肯出来,更是滴水未进。一向纵容她的莫攸然这次竟出奇的没有去哄她,而自己却开始担心她是否能承受住两日来的饥饿,所以为她送出了香喷喷的米饭。
突然发觉,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目光竟已开始追随于她,常常爱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一喜一怒。在这七年中,最初对她的反感与仇恨竟随着时间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习惯。
后来,她离开了若然居,他却没有去送她,只是将自己浸在寒潭中,想用那冰寒刺骨的温度将自己冲醒。
不能阻止她去帝都,他不能坏了满盘计划,大仇未报,怎能谈起儿女私情。若他注定要为仇恨牺牲感情,那便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毕竟他对她的感情并没有深到可以为她放弃仇恨。
直到一个名叫辕羲九的男子出现,他看见她为辕羲九落泪,看见她因为莫攸然杀了风白羽而露出仇恨的目光,甚至为了他而忤逆进宫。那时他才深深懂得,原来爱情可以不顾一切。
他不懂,那时自己的心为何会隐隐作痛,是因为她为了一个男人而哭泣?
直到那个辕羲九为了留下她的命,宁可自己万箭穿心而死……是的,当辕羲九万箭穿心那一刻,他也在场,本是为了搭救她,却未曾想过自己会目睹那样触目惊心的一幕。
看到她悲痛欲绝的泪水,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喊,那瞬间他才明白,原来爱可以用性命来证明,原来爱可以如此伟大。可是辕羲九只知保护她,却不知他正在对她做一件极其残忍的事。他万箭穿心,死在她怀里,了无牵挂的离开了,却把一个沉重的包袱交给年仅十五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