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玲心中冷笑,还真是准备了家伙来闹事呢。
忽略掉那些长短不一的扁担,刘玲就看到,打先锋的中年男人,五官敦厚,双目无神,皮肤晒的黑黄,穿了身灰白色的长衫,桨洗的很旧,右边胸侧处有几处补丁,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拿锄头干活,磨擦出来的破洞,然后有一补再补的痕迹。
而妇人,穿的是靛蓝上衣,灰色裙袍,头上插了根铜发簪,有些发福的体态之上,是一张满是怒气的脸,若是仔细看,还能从她脸上,看到几分周氏的影子。
视线一转,刘玲又看到夫妻二人的后面,有一个身穿兰叶花纹锦袍的男子,头戴着儒巾,踩着同色调的儒靴,腰上的玉坠连同荷包,一晃一晃,脸黑如墨的走来。
男子身上的衣服和打扮,紧随在杀气腾腾的人群里,显的格外扎眼,就像万叶丛中一点红,将他刻意打扮出来的书生气,彰显的淋漓尽致,可再仔细看一眼,就觉得男子图有其表,就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厚重的眼泡之上,双眼毫无灵性,只有一种刺目的自以为是。
刘宝看到来人,拉着水生,几步走到刘玲身边:“姐,义母的娘家人来了。”
刘玲不动声色的看着,下一秒,就见妇人惊天动地的嚎了一嗓子:“我的珍娘啊!你怎么就死了呢?我的好女儿啊,娘来晚了,娘来晚了啊,你怎么就那么傻啊,让我这个白发人,来送你这个黑发人,嗳哟喂!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黄氏大吼着冲进了灵堂,有如火箭筒一样,直奔堂屋,当看见门板上的尸体,咬牙切齿的就扑了上去,拍着周氏的胸口便骂道。
“周珍娘,你不是向来胆大包天吗?啊?你给我起来啊!自己敢跑出门私下成亲,就因为我要了你三十两聘银,你就指天发誓,再也不和娘家来往。”
“好,你狠,你说得出,做得到,十一年了,你就当真没回过娘家,我还以为你能硬气一辈子,那怕我和你爹两脚一伸,你也不回来,可现在却变成,让娘来送你最后一程,周珍娘,你果然好样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种不孝的女儿?”
沈婆婆、吴良蛟、沈沅等人站在边上,小心翼翼的看着黄氏,原本还以为,黄氏会哭,到时他们还得小心着,别让眼泪滴在尸体上,却不想,黄氏张口便骂,怒气冲冲的脸上,根本无泪。
在黄氏的叫骂声里,余下的所有人,也都进了堂屋,刘玲走到沈婆婆边上,沈婆婆便小声道:“玲子,周家的男人都来了。”
刘玲在心里数了一下,拿着扁担,满脸凶气的是七个人,而周大全进了屋后,看了眼周氏,便唉声叹气的站在一边,至于那一身锦袍,书生打扮的男子,却是斗志昂然的站在周氏灵位前,指着周氏便大喊道:“周瑞锋呢,让他出来。”
黄氏拍完周氏的胸口,仿佛才想起要找周瑞锋一样,凶悍的站了起来,直起腰,便接道:“周瑞锋,你给我出来,我好好的女儿嫁给你,给你当牛做马十一年,我这个当娘的,没享过她一天的福,她自己也没享过一天的福,你居然就让她给死了,你给我出来,今天不把话说个清楚,我就要你的命。”
周水生咬紧了牙,眼中如看陌生人那般,紧盯着黄氏和抄着扁担的来人。
沈婆婆连忙走上前轻言细语道:“瑞锋一早就跟着吴先生上山了,大概也快回来了,黄家妹子,你们先坐,不管怎么说,人死为大,莫惊了她的生魂,让她投不了胎啊。”
黄氏一听,脸拉了下来,蠕了蠕唇,瞪了眼沈婆婆。
“她是我生的女儿,我还会惊了她的生魂?呸!来的路上,我可是都听说了,珍娘是你们小塘村里正家的老太婆打死的吧?就冲周瑞锋那胆小怕事的性子,只怕这公道都不敢要,大全,咱们走,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赔我女儿命来。”
说完,黄氏风风火火的又从堂灵冲了出去,眨眼,跟着来的七个汉子,也提着扁担走了。
叶霄冷眉淡扫,给袁海宁递了个眼色,袁海宁立马紧随其上。
黄氏带着周大全,火急火燎的走了,而那书生却没走,他高抬着下巴,厌恶的看了眼周氏,转身出了堂屋,就在灵堂的中间,大刺刺的坐了下来,一抬眼,便看到灵堂边上摆着的楠木棺材,顿时,眼中一亮。
真没想到,这个只会种地抽旱烟,胆小怕事的穷姐夫,还买得起楠木棺材,这样的厚棺,怕是没有百来两银子,是买不到的吧!
真是蠢货,人都死了,还花这样的冤枉钱,看来这趟,娘能从周瑞锋手拿到一笔不小的钱,再加上那吴家赔的人命钱,他这二姐,死了比活着的时候,还值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