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学习,一日的辛勤。
从草堂回来的时候,刘盈狼狈不堪。
这古怪的老头儿可不管她学会了,还是没学会,教的快,扔字签的动作更快。如果说他教的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与东夏现在的幼蒙读本一般无二,刘盈都不会被老头儿整的这么狼狈。
不过短短四个时辰,她一目十行学完了全部的西丘文。
当最后一支签,丢入火盆,草堂老人唇间翘起一抹欣慰的微笑。可刘盈,浑身却已被汗水淋湿。小姑娘明亮的额头前,刘海狼狈垂落在眼皮上,犹在一滴滴淌着冷汗,雪白的纸张上,着腕处,绽开了大片的墨痕。
地上,七零八落着无数的纸张,写的密密麻麻。
这四个时辰,相当于西丘学子十年寒窗苦读。
从“三百千”,到“四书五经”,草堂老人照本宣科,一字不漏地全部教了一遍。
刘盈,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此时天封的夜色,孤零零透出一股子沉默冷寂。
正是酉末戌初,空荡荡的街上,两侧的谱子纷纷打烊。街角挂着红艳艳的灯笼,薄脆的纸,糊上宛如画皮,泛出妖异的冷光,勉强照清了一条青石路。
长风客栈,大门虚掩,秋风呼啸地吹着。
一个纤弱清瘦的绿衫女子,长发披散,身上的汗虽然早就被冷风吹干了,可额角垂落的随发,却依然沾的一撮一撮。分明这么狼狈的模样,年轻姑娘的眼眸儿却闪闪发光,乌润润地仿佛两丸黑曜石浸在水银中一般,透着说不出明艳清媚。
“无为为之之谓天,无为言之之谓德……
“爱人利物之谓仁,不同同之之谓大……
“行不崖异之谓宽,有万不同之谓富……”
清浅的软嗓淡淡咀嚼着这些书中句子,都让她觉得异常的快活。
从清风草堂走出的时候,她浑身就像从水中捞出一般。
她终于学完了全部的西丘文,一字不漏,一字不差。
巨大的喜悦在心中层层叠叠地堆积,将她的灵魂都膨胀到最满足的时候,随之泛滥心中的却是说不出的低落与痛楚。
那些过去的、强迫自己忘记的事,宛如波涛般,汹涌扑来。
不能忘,再也不敢忘。
那些事情,堵塞着她的心,让她的眼眸儿如利刃一般透着说不出的锐光。
娘,您在天上,看见了吗?女儿学会了,全部都学会了……
刘盈的记忆中,忘不了一张温慈的面容。
记忆中的娘亲,永远是那么年轻秀美的模样。
她还记得那天,娘亲鬓角挽了一朵小巧的白花,含泪看着自己。
她还记得,娘亲抚着自己的额,语气是多么的悲绝,一字一顿地告诫自己:“好盈儿,娘亲的乖女儿,你若听话,永远都不要去碰西丘文,丁点儿也不要沾。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她笑着抹去眼角的泪,娘,盈儿不乖。
一点儿也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