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响声一直持续在耳边。
郁靳言幻想着，某个时刻她如果接起来，第一句话说出口，他该怎么应对？？
就这样想着，车速极高的马路上，稳稳的车身因为方向盘没有及时地转过来，险些撞上护栏！！
“……”郁靳言蹙眉，单手紧紧扣住了方向盘才没有叫车跑偏！但——
手机里的“嘟嘟”声响得足够久，一直久到里面传来了客服小姐刻板甜美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蹙眉，听到这声音突然就烦躁起来，郁靳言摘下了蓝牙耳机丢到一边，发起怒来！！
——无人接听？
——这个时间！！大半夜的一个已婚妇女在外面，跟谁一起，能做什么！！
居然还不回家……
郁靳言无法解释自己胸腔里充溢的这种烦躁心痛到底是源自于哪里，手握在方向盘上不停地换手，扣紧又松开，脑海里浮现出的场景，是那小女人永远面对时热情如火，背过身却坚强如山的身影！！
沐子漪……
唇齿之间默念这个名字，似乎已经默念成了习惯……
你最好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别在婚姻里闹得太过分，记住你郁太太的身份！！
***
偌大的酒吧。
将近午夜时分，正是最繁华鼎盛的时段，光怪陆离的线条打在舞台上，剧烈闪烁照耀着舞者水蛇般晃动的腰肢，肉浴翻涌的空气透着一股放纵的味道，喧闹声阻塞了人的双耳。
vip楼层走廊尽头的包厢内——
整面墙都被mv画面充斥，男人神伤的面孔在画面里放大，隔音效果极好的包房满满都充斥着唱歌的人尖锐又走调的歌声，那声线是极为流畅好听的，却因为情绪扭曲而叫人听得心脏被慢慢揪起，里面，放的是张宇的那首《趁早》——
男人的声音到底是低了女人一个八度，所以沐子漪唱起来要么高调要么低调，高得提不上去，低也低不下来，听起来像是在嘶喊啜泣一样。
闻讯赶来的秦寒，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这副场景，桌上摆着七七八八几个空酒瓶，陪唱的小芜一脸无辜的坐在旁边，看到秦寒进来，被这迷离光线下男人俊朗逼人的五官震了一下，不大相信地指了指沐子漪，用尽最大力气朝他喊道：“你认不认识她？是你朋友吗？？”
她是照着手机通讯录里紧急联系人号码拨的，不知有没有错！！
而进来的秦寒，胸口早被什么东西狠狠抽紧，紧的连呼吸都不能，眸光死死盯着沐子漪，像是能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听见小芜问话，也只是慢慢转过眼神，朝她点了点头。
“我是秦寒。”
简单说了一句，也不管小芜能不能听见，他俯身，按着沐子漪的肩膀叫了一声：“漪漪。”
沐子漪依旧醉得一塌糊涂，脸上的泪水将整个小脸都浸透，捧着话筒对着屏幕撕心裂肺地嚎着，觉得靠近的人挡了自己的镜头，用力躲开拍自己的肩膀的手，狠狠将他推开。
走开！！！她要唱歌！！！
小芜看见这种情况都快哭出来了，她打电话说要她出来陪她玩，一开始逛街还好，就是试了好看的不得了的衣服她也只试不买，后来唱歌，她齐刷刷地点了一排伤心情歌，到最后揪住了这一首，连续唱了整整两个小时，以导致小芜看到mv里张宇那张脸都要吐了。
只怪，这歌词写得太好！太符合人的心境，一字一句都往心里扎。
“要是我早可以和你一刀两断；
我们就不必在爱里勉强；
可是我真的不够勇敢；
总为你忐忑为你心软；
毕竟相爱一场,不要谁心里带着伤……”
到了副歌部分，沐子漪索性站起来唱，唱着唱着就泪流满面，豆大的滚烫泪滴从眼角滑落下来——
我可以永远笑着扮演你的配角；
在你的背后独自煎熬；
如果你不想要，想退出要趁早；
我没有非要一起到老；
……
我可以不问感觉继续为爱讨好；
冷眼看着你的骄傲；
若有情太难了，想别离要趁早；
就算迷恋你的拥抱；
忘了就好；
……
“忘了就好……”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是泣不成声。
这首歌，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是在唱她和郁靳言！！！她从头到尾都在想着要讨好，从知道他不情愿跟她结婚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反复的讨好！！没有自信自爱，没有骨气尊严，甚至没有底线地讨好！！
她多希望自己所受的所有屈辱都不是白受的，都可以换来他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善待！！可！没有！！！
这样的婚姻就像是一场输定了的战争，她满城失地丢盔弃甲。连最后的尊严都被狠狠踩踏斩杀，她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抑或，连老天都在告诉她这样的坚持到头了！！——如果你不想要，想别离要趁早！就算迷恋你的拥抱，忘了就好……
眼前的小女人泪如雨下，像是已经崩溃。
秦寒再次拍上她的肩膀，哑声叫了一声：“子漪……”
“不唱了……听话，先不唱了好吗？”将她被泪水打湿的话筒从手中强行掰开拿下，将她柔弱的身子紧紧地抱进怀里，秦寒觉得自己心脏都疼得发颤，看了小芜一眼，哑声道，“关掉。马上把这首歌关掉！切歌！！”
他不要她再听这首歌！！
以前在纽约华尔街，哪怕再喜欢郁靳言，看到他和白颜熙在一起或者听到他们有多恩爱的传言，她顶多只是黯然神伤。可如今，她已经身为郁靳言的妻子，怎么还可以再继续这样？一个女人的心有多少片？经得起这样一片一片地割？不会痛吗？！那个男人不知道她会痛吗！！
沐子漪此刻才慢慢抬起头来，隔着模糊到极致的泪眼仔细辨认着眼前人的脸，等看清楚之后，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滚烫的眼泪又落下：“秦寒……”
“你怎么来啦？……呵呵，我们都快结束了……不对……”她突然哭出声来，斥责着他，“……你怎么才来……”
“你来晚了要罚酒！！喝，我陪你喝！！”说完她抓起桌上的两瓶酒，一瓶塞到他怀里，一瓶直接仰头就往自己嘴里灌……
“子漪！！！”
秦寒大呵一声，将酒瓶从她手中抢下来，她已经咕咚咕咚咽下去了好几大口，小半瓶都已经下去了，他恼火地丢开瓶子将她再次抱进自己怀中，看她眼神迷离已经连站都站不稳，知道这里是不能再呆了。
“不要再喝酒，我也不允许你再喝酒！走，起来，跟我走！”
将她打横抱起来，看了一眼沙发上愣愣的小芜，道：“谢谢你打电话通知我，我先带她走，改天在专门谢你！”
“不，不用了，我应该的，可——哎，哎……”小芜话还没说话，就见秦寒抱着沐子漪消失在了门外，她着急得汗都快出来了，摸出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道，“可她手机都还没拿啊！！！在我这儿呢！！刚刚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我们老总的！！！”
小芜下意识地没往别处想，只以为是沐子漪的工作电话，但一转身又觉得相岔了，这个点儿！！哪个老总会跟员工打那么多电话谈公事啊？！！
***
“坐好……子漪……”秦寒想将她安置在后座上，奈何她整个人都软成一团，坐都坐不稳，弄得他浑身出了汗都没能安顿好她，眼神一黯，索性将她捞出来，到路上陪她一起打出租车。
“漪漪，站稳了，我们回家了……”他低低在她耳边说着，将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稳，重度醉酒中的沐子漪却抬起头来，听到“回家”两个字，突然心里扎得一疼，蹙眉摇头，强撑着站起来后退、
“不……我不要回家，我不回那个地方……”沐子漪拼命挣扎起来，刚刚被他擦干净的小脸又有泪水淌下，她哭得无比害怕和委屈，“我不要……你放开我……放开我听到了吗？我不要回家我不想回家！！”
看她身子颤抖得不成样子，秦寒心痛地一把搂住她：“好，好！我们不回家！！我带你找别的地方住，不回去！！可以了吗？”
郁靳言那个混蛋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让她伤心成这样！！
沐子漪哭得停不下来，捂着眼睛跟他哭诉：“好……不回去……我不要回去，那不是我家……”回去也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有痛，在那个家里除了痛就只有痛！！“秦寒你知道吗？他从来都不要我……一次都没有要过……我们结婚了多久……我就一个人睡了多久……这样子的是老公吗？秦寒，如果你以后跟别人结婚，你也会这样对她吗……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是不是都是这样的……”
还是，只有她的婚姻是这样！只有她之于郁靳言来说是这么恶心累赘的存在！！
闻言，秦寒心头狠狠一震！！冷眸瞪大定定地看着她！！
她说什么？结婚这么久以后，他们都是分房居住，郁靳言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以前他是知道郁靳言强势霸道，做事狠绝，却没想到他会对子漪这样！！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他脸色苍白，将她的腰轻轻搂住，哑声问道。
沐子漪却没再说出来，等秦寒一边逼问着一边再去看她的时候，却见她眉心紧蹙，一副难受到了极点的样子，蹙眉，她猛地抵住秦寒的肩膀，一扭头，“哇”得一声朝着路边吐了出来……
被刺激得严重痉.挛的胃，如同被一把大手狠狠挤压着，将吃进去的东西挤得一干二净……除了酒水胆汁之外没别的东西，她吐得浑身颤抖，胃部还在不停地抽搐……
秦寒赶忙跟着她一起半跪下来，拍着她的背看着她吐，从车上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想知道怎么才能让她的痛苦停下来，却无济于事……怎么劝她怎么抱着她都无济于事……
“还难受吗？还想不想吐？”
她吐了很久才停下来，秦寒抱着她颤声仔细问着，眼眸已经渗出血丝。
连秽物轻微沾上他昂贵的外套，都丝毫不在乎！！
沐子漪已经吐得虚脱无力，脸色极度苍白地倒在他怀里，气若游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那眼泪还在静静地淌着，从脸颊，淌到下巴。
秦寒给她轻轻擦干净，喂她喝了一点水漱口，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先生到哪里？”司机问道。
不能回家，这么晚了也不好带她回秦宅去，秦寒纠结挣扎了半晌，紧紧搂住怀里的娇躯，哑声道——“到离这里最近的酒店，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