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王手里的折子几乎拿捏不稳,差点就掉落在地上,但还是轻轻将那份折子放到了茶几上。
毕修廉根本都不用看那份折子,便知道相王这次遭受挫折之大。
白无痕不仅是相王最为信任的家将,甚至也可以说是相王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其中的感情之深,可想而知。若说相王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亲人的话,既然不是他的母亲孝敏太后,也不是什么兄弟姐妹,只有一个白无痕而已。
毕修廉能够体会到相王的悲伤,但是从此刻面前男人的坚决之色,却能够感觉到更多的狠意,相王明知道白无痕出去追击会有危险,但还是让他去了。
相王大步走到门外,几名士兵抬着已经失去头颅的白无痕的尸体站在那里。
毕修廉紧紧跟在相王的背后。
相王双手紧紧握住,过了片刻才用平淡的声音道:“抬下去吧。”
等他再转过头来时,脸色已经恢复平常了。
“王爷”,毕修廉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还请王爷……”
“先生不用说下去了”,相王摆手示意,想了想道:“皇上对与燕王结盟之事如何看法!”
毕修廉急忙将刚刚拿到的军报递了上去,道:“皇上并无异议,但是张老丞相却以为王爷这是趁机壮大自己的力量。”
相王接过军报,哼了一声,道:“又是张陵这个老贼,母后为什么还能让他活着!”
毕修廉点了点头,道:“张陵此人,在朝中势力极大,就连太后也对他有所顾忌,恐怕只有……”
相王放下军报,道:“本王即刻回京,先生是否认为这是处理此事的最佳时机。”
“王爷明见,朝中老将,黄彪已经病逝,能够威胁到王爷的只有朱统一人而已,现在我大明与燕王结盟,出兵攻打大汉,朱统无法脱身,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相王点了点头,似乎完全忘记了白无痕的事,道:“先生所言甚是,朱统此人一直不肯归服本王,此刻确实是个良机,但是先生有否想过,若本王入京平乱,朱统是否会成为大明的燕王?”
“当然不会!”毕修廉明白相王的意思,若是相王骤然间用武力夺取大明皇位的话,便如当初平王、刘渊夺取大汉皇位,燕王是不得已只能起兵造反,因为毕竟他手握兵权,又不愿意甘心受戮,朱统现在也是这个情况,若是他起兵造反的话,那么倒是件极为有趣的事。
相王疑道:“先生有何依据!”
毕修廉微笑道:“依臣观察,朱统此人早就有投靠王爷之意,要不然也不会派钱坤这个人一直跟随王爷了,王爷别看钱坤这个人满脸谄媚,其实在下倒知道他的底细,此人做事最是心细,想必这是朱统向王爷示好的兆头,只不过朱统身系朝廷,顾虑重重,所以不便表达罢了。”
相王倒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他只觉得钱坤这个人非常讨厌,还是毕修廉眼光独到,喜道:“既然如此,本王这就将朱老将军召来,若是能得他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万万不可”,毕修廉笑道:“朱老将军乃是我朝老臣,若是王爷召见他,他绝对不会表明任何态度,王爷权当不知此事,待事成之后,他自然会全心辅佐。”
相王点了点头,道:“还是先生考虑周全!”
朱统的心态他能够了解,要知道这干的可是轼君的事情,就算朱统愿意奉相王为主,顾及他一世的名声,也断然不会出手相助,但若是相王真的成功,那么他倒可以名正言顺地向相王效忠。
有了这张底牌,相王信心更足,笑道:“既然如此,先生这就随本王回京去吧!至于安王,哼……暂且让他多活几日。”
他这股火完全是为了白无痕而发的,刘渊杀死了白无痕,使两人的仇怨更加难以了结。
毕修廉忙道:“王爷稍候片刻,在下还要和钱军师交代几句。”
看到他如此胸有成竹,相王心中大喜,点了点头。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到无数日子,仿佛从刚刚出生就在等着这一天一样,现在他终于可以达成目标了。
现在他完全可以将刘渊忘了。
※※※
霍烈赶到已经成了废墟的郁宁镇之后,才知道刘渊早就已经到了永丰镇,看来刘渊是真的准备一退到底了,只是象征性的在郁宁镇布置下了几队人马,然后便将主力全部都退到了扬州城内,同时也传令下去,放守竟陵的郭瑭和龙城两人则要退到竟陵城中去,而又加派了三万人马和大批粮草来到竟陵。
这一切都让燕王和朱统有些措手不及,虽然说两军结盟,刘渊心中萌生退意,这是应该的,但是退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彻底,让人有些难以理解。刘渊的军队几乎是一触便退,根本就没有交战的意思,让憋了一肚子火的燕王气得够戗,一直到在永丰城下,与林越然率领的轻骑兵老老实实地打了一场之后,燕王的火气才慢慢平息下来,他终于意识到刘渊是铁了心要防守扬州和竟陵了,只要这两座城池不丢,自己和朱统拿他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这样又走上了当初大明入侵的老路。
燕王和朱统还在永丰镇内见了一面,不过倒也没有谈到什么,朱统一副高傲之极的模样,面对这个围困自己多年的老对手,似乎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所以的问题都由他的军师钱坤说出,燕王看到这副情景,干脆也由荆无计代劳,而与朱统斗起眼神来了。
两个各怀鬼胎,眼神也就丰富之极。
不过这丝毫不能改变当下的形势。
明军出动了差不多十万的人马,加上燕王的大军,一共二十多万,但是对扬州这样的坚城还是没有任何办法,何况刘渊的迅速后退,使得自己本身的兵力并没有受到多少的损伤,他随时都有出城对战的可能,甚至有击败联军的能力,这一点燕王和朱统都看得非常清楚。
为今之计,也只有让明军继续派兵支援了,因为这些已经是燕王的全部家底,除非他连江南大营也不要了。
不过朱统似乎并没有向国内求兵的意思,荆无计提出了几次,都被这位明国上将用别的话岔了开去,最后气得燕王恨不得一刀砍掉他的脑袋,但是燕王心里也非常明白,自己现在是有求于人,忍气吞声也是应该的。
两军一度形成了相持的局面,刘渊也似乎没有打开城门迎战的意思,朱统和燕王也没有攻打扬州的意思,只是把这座江南大城团团包围了起来,开始比试谁更能忍耐一点儿。
宣和三年六月,江南战场的形势突然间僵化了,一方面是竟陵军和江南大营不住互相骚扰,一方面是燕王和明国的联军将扬州城围得水泄不通,而其中却有另外一股力量正在悄悄成长,那就是在太湖与长兴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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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苍茫之中,一驾小舟慢慢地停泊在了长兴岛的岸边,三名黑衣人走下了小舟,当先一人身材高瘦,眼中神光内敛,一见便是修炼武功的高手,他身后站着一个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书生,这书生身材挺拔,满脸的英气,双手自然的背负在身后,在书生的背后则还有一个满脸喜色的书生,这名书生则显得有些单薄了点儿,仿佛方才有些晕船,虽然脸上带笑,但是却掩饰不住他的倦色。
三人之中,应属中间那书生的地位最高,而前面的武士应该是那人的卫士,而身后的那个书生倒像是一个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