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关心与探望,对于重病患者及其家属是很大的慰藉,除非这病人是没心没肝,或者是艾滋病患者。
谭母觉得我躺在床上一星期之久,除老婆外无人问津,是牛奶早就发酵成酸奶了,怪可怜的,总是不断的把收到的水果分给我。我不太好意思讲述自己和极品父母之间的恶劣关系,只好委婉地告诉她部分真相:“我爸妈都在大仙县上班呢,不想打扰他们。我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必惊动老人啦,反正这肿瘤我也割习惯了。”隔壁病友和家属被我这种举重若轻、视死如归的孝子情怀深深震慑。
谭母似乎仍不甘心:试想,都是从娘胎里出来的玩意,我和她儿子之间怎么就相差这么多呢?除非我是出生前就调好出厂设置的试管婴儿。又问:“你得的是肿瘤,恶性的啵!要花很多钱吧?不告诉父母,你们两个年轻仔就能出得起?”
我习惯性的炫耀说:“没什么啊,我在单位上班领工资的,又有职工医保,只要不搞放疗,割一次自己才挨出1000多,没什么压力,我自己还按揭着一套房子呢……”
说完,整房间都寂静了一阵。就连7号床的大叔听后也无不赞叹的说:“真是有为青年啊!小谭,你出院以后一定要学学李哥,多体恤孝敬父母,别出去惹事了!”
本来我还想说说是怎样利用癌症来狂赚亲戚朋友的红包的超爽经历,但我发现小谭一家子的脸色已变,我只好打住。
人比人真能气死人,这道理谁都明白。可怜的小谭也许连女人都没认真碰过,就变成了只有一支肾的残疾青年,这事摊在再没出息的人身上都会有想死的心。
本来这些天就受够了长辈们轮番语重心长的教诲,教诲来教诲去其实就是一个字:“该”!慰问金不见你多给几张,你当个事后诸葛亮,难道唾沫星子就能让受害者的肾重新长出来吗?不能吧,那你就趁早收声!人家的**和精神压力够大了,你还拿言语来施压,那真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不要说教,不要施压,也不要在残疾人面前显摆,这是我一贯的宗旨。我的不幸在小谭面前全部烟消云散,仔细想想,我俨然成为这个时代的宠儿:精明的头脑、高端的学历、神秘的工作、多栖的财源、不菲的收入、强悍的医保、宽敞的房子、贤惠的妻子,还有这种频繁复发却毫不致命反而能大赚慰问金和大请超长病假的所谓癌症!哈哈哈哈,还有人比我更幸运吗?
当然,这些仅仅是我吃了果之后,逼不得已露出来给他们看到的冰山一角,我在大仙县的几栋天地楼、一年十几万的稳定显性收入;树大根深的家族关系网:牛逼闪闪的正科级主任父亲、中级职称医生母亲、虎逼腾腾的正处级大舅、副处级小舅、县委副书记表哥、副校长姨夫、看守所教导员姑丈、赌神姑姑、护士长大婶(不说了,说多了嘴巴疼)……我对病友们可是只字不提。我要在病树前头似朽木,沉舟侧畔装潜艇,厚德方可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