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陈名夏应该是顺从顺治的意思。问题是,陈名夏自己搞两面派,他不想搞得和满族大臣势不两立。所以他就整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来糊弄顺治皇帝。
这个就很有问题,顺治是个聪明人。对于这么简单的选择题,大部分人,都应该有明确的立场。你陈名夏和其他27个人,选择不杀,顺治固然会很高兴,顺水推舟。即使选择杀,顺治也只能认为是任珍这个案子实在是引起大家的公愤。唯独不能没有明确的立场,绝对不可能说陈名夏在内的27个人模棱两可的态度也能完全一致,有几个人模棱两可可以理解,但是不能集体模棱两可。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陈名夏实现串通了其他人,大家都听陈名夏的。
简而言之就是陈名夏结党的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你们平常关系好一点,没问题;喜欢提拔江南人,也没问题(江南人才可能确实多)。问题是你不能干得太明显,你以为顺治是你爹啊!
所以陈名夏这一次任珍案之后再没有恢复以往的荣宠,而他由于平常太嚣张而结下仇恨的冯铨、宁完我等人敏锐地意识到,接下来是除掉陈名夏的时候了。
说起来,福临的臣子百姓们大概想不到,他们的皇帝在宫里经常穿汉式服装,还曾经头戴明朝皇冠、身穿明朝皇袍,对镜沾沾自喜,认为比满服强多了。他之所以会这样做,可能是受了身边太监们的影响,也可能域内汉民反剃发易服的抗争引起了他对汉服的好奇,更有可能是他不拘常规、好奇好玩的天性又按捺不住了。
顺治十一年(1654年)二月,福临一时兴起,将明朝的朝服从内廷拿到了内院,向大臣们展示,众人都说好,而福临当时竟然没有反驳。于是陈名夏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鉴于当时还处于明清对峙的状态,他向宁完我说:“只须留头发、复衣冠,天下即太平矣!”
陈名夏何以会对宁完我说这几话,实在匪夷所思,仿佛他不知道宁完我与他嫌隙颇深,反而要自授其柄,自己找死一样。
得罪看透斗争的宁完我,陈名夏现在又主动给自己挖了个坑,宁完我当然不会客气。于是在陈名夏说了这个话不到一个月,宁完我把陈名夏其他的罪证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到了三月,宁完我抛出了他的重磅炸弹,对陈名夏发难,劾疏很长,一下子弹劾陈名夏行事叵测、结党营私、纵子行贿等多条罪款。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这几乎是宁完我从1636年之后,近20年来干的最大一件事情,直接指向陈名夏及其南党。
宁完我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知道,陈名夏离死不远了。他这样的老臣难得的一次奏疏,自然顺治不能不重点关注。老狐狸宁完我判断:从顺治对陈名夏的种种迹象表明,顺治已经不再是陈名夏的靠山了。
应该说,宁完我是非常有判断力的。
果然,第二天中午福临亲就自讯问了陈名夏,陈名夏自然是极力为自己辩白。
除了“留头发复衣冠”的话,陈名夏对宁完我指责他的其他所有罪行概不承认。其实顺治对陈名夏的为人十分清楚,他认定即使宁完我所劾并非完全事实,陈名夏也必犯有类似罪行。问题只在顺治想不想认真和他清算。前几次张煊案、任珍案等等,证据确凿,陈名夏本人也认了罪,顺治实在是比较爱惜陈名夏的文采,所以都没有深入追究。
实际上这个时候,顺治已经下定决心和陈名夏算算账了。
陈名夏自己死不承认,顺治自然有他的办法,作为皇帝,他要采用大规模的集体斗殴是比较方便的。
所以顺治召集满朝文武,让侍臣当众宣读宁完我的劾奏:意思很明显,我准备清算陈名夏了。不过此时的陈名夏,政治水平依然像个小学生,他实在不太给顺治面子,侍臣一边读,他竟然一边逐条反驳宁完我的指责。
够了!对于陈名夏这样的低情商人士,顺治终于失去了对他的最后一点耐心。
“即使要辩解,为何不等宣读完毕?”
陈名夏的命运在这一刻已经被定了下来。
要知道,皇帝从来不缺帮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那些人巴不得通过这个事情成为皇帝的“红人”。至于冯铨领导的北党,更是抓住这次绝佳的机会,痛打落水狗。所以满朝文武都对批判陈名夏格外卖力。
双方的力量完全没有可比性,陈名夏再牛,也不可能跟皇帝对着干。所以结果很明显,陈名夏被拘禁。十天后,陈名夏被绞杀。
南北党争案告一段落,随着陈名夏的死,以北方的胜利而结束。不过真正的大权还是掌握在顺治和满清贵族手里。
而这个沉默了二十年的宁完我,抓住时机,一劾即准,将陈名夏置之死地,受到顺治至高的褒奖,被封为太子太保(从一品)。但是从此,他又“忍性缄口”,直到康熙四年去世,再无作为,他也因此成为清初各种矛盾交织情形下为数不多的善始善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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