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适之将茶盏往桌上一顿,瞪住庞如云骂道:“愚蠢无知的东西,你在这里瞎嚷嚷什么?何不直直往街集上喊去,也让荣平侯府的人听听!”
庞如云低下头,小声道:“女儿说的是实话嘛!”
“什么实话?你又有什么本事,你男人是做高官了呢还是祖上有个哪怕是虚名的爵位承着?荣平侯府几代承皇恩荣宠,他好不好由得你来说?可知他家那个空爵位有多尊贵?他便是不做官,且单薄清瘦有如病夫,却也是门庭若市,极尽奢豪,你懂得其中原由吗?女子无才便是德,无知不可恨,可恨的是既无知又无品,口没遮拦,活脱脱生成个专会惹祸的长舌妇,实在可恶!”
庞适之怒冲冲拂袖而起,看着余氏道:“你养得好女儿,早知她这般愚钝没教养,当日宁可圈在后院养她一辈子,也不让嫁出去害人!快将她打发了回去,以后没事不许随意回娘家来!”
余氏气得不轻,自然是气恨庞适之,她生的女儿怎么啦?有那么差劲么?教养女儿也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女儿小的时候他自己也是宠得没边,此时却自顾撇得干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当娘的都给骂上了。
庞如云看着庞适之走到门边,立即有一名开了脸梳妇人髻簪金戴银的年轻女子闪出来扶着他走,她知道那是甘姨娘死后新抬上来的贱妾,又见自己母亲被气得脸青唇白父亲也不回头看一眼,心里不免堵得慌,冲着父亲背影喊道:
“庞如雪,她带着两个女儿回京城了!”
庞适之脚步一滞,慢慢转过身子,摆手挥退那名贱妾,一步步走了回来。
茶水早已凉透了也没让人换过,庞适之夫妇听着庞如云说完话,都沉默不语,一时间厅堂上静得出奇。
半晌,余氏问道:“这么说来,如雪带了两个女儿回到京城,住进了方家?她还怀着身孕,那孩子的父亲也放得下心,就这么任由她们孤儿寡母千山万水地来了,却没跟着一起来?不是说那人也得了个七品的县官做着,日子该不会穷困难过,别不是出了错给休出门的吧?”
庞如云说:“这个却不知,我昨日在寺院里见到那女孩,跟在顾大奶奶方玉娴后头,女孩儿倒也生得齐整,有几分如雪姐姐的影儿,一身衣装不算贵重,穿戴极简单。后来我特意教人跟着她,一路寻到了方家,从西边后侧门进去的,想必是给了个外院让她们住。跟着去的人又找方家看大门的家丁打听了一下,说是才从江南来的亲戚,母女三人,当娘的肚子里还怀了一个!”
庞适之面无表情,看了看余氏道:“管她是怎么来的,与我家没有关系!当日她要离去,我再三拦不住,已经说得一清二楚,再见亦不相认!绝不许再进庞家的门!非是我庞家不要她,是她不贤不孝,忤逆在先!”
说完这番话,庞适之头也不回走出厅堂,去了前院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