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都到京城,只不过两天的路程,但是王郑氏一年里回娘家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出嫁至今,只除了逢年过节或是娘家有事召回,或是王家有什么需要侯府帮忙的急事儿,她才会赶回来,平日只在自己家里相夫教子,打理家务事,是个真正贤惠顾家的主母。
王文远此次会考中榜,王郑氏和丈夫自然是无比高兴,夫妇俩都想急忙赶来京城看望儿子,奈何亲朋故友纷纷前来道贺,其中有不少王老爷官衙里的同僚,王老爷不能一走了之,要设宴摆酒招待亲友,只得给儿子修书一封,让王郑氏拿着先行过来。
郑老太太也很想念二女儿,小睡起来喝了杯温开水,头脑早清醒过来,听到传报说二姑太太已进了垂花门,顿时高兴地笑了,把手伸给依晴道:
“快,快扶我出去,咱们也出去走走,顺便迎一迎你二姑母!”
方郑氏见状,心里很是吃味:母亲总是这样,从小就对二丫头偏心偏宠,自己从外边回到侯府来,母亲可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着急迎出门去!
方郑氏故意走过去拦在依晴面前,拉住郑老太太的手,认真说道:“母亲,妹妹才刚来到,这时候她最想见的是她那有出息的大儿子文远!母子俩高兴不过来呢!文远必是要陪着他娘亲进内院来,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话,欢欢喜喜的,您这么迎出去算什么?打断他们母子叙话,没的让人扫兴!再说了,也没有父母出迎儿女的道理!您身子不适还咳嗽着呢,妹妹原该过来给您磕头,却反而要您去迎她,她可消受不起,这是折她的福!”
郑老太太听了大女儿的话,脸上笑容慢慢收敛,那手也嗒拉下来,好心情被打了个对折,声音恹恹地道:“那,咱们就跟这儿坐着等她来吧!”
依晴无语,老人家养尊处优惯了,身子懒惫,她劝了许久都没能说动老太太出门走走,这忽然间自己想出去活动活动,却被方郑氏一席话浇灭了兴头!真想不通,这位大姑太太到底是不是老太太亲生的?满心满脑不知在想些什么,很显然不是为自己母亲的身体健康花费心思!
劝得母亲不出去迎接妹妹,方郑氏满意地笑了:“正该如此才合适啊,母亲,来喝口水?”
郑老太太推开盖碗,摇头:“不喝了,嘴里淡得很!”
方郑氏朝依晴站的位置斜了一眼,说道:“成日里让喝白水,岂有不淡的?母亲,咱们泡杯好茶来喝如何啊?”
“嗯,泡去吧。一会你妹妹来了,也能喝点儿解渴!”
方郑氏抬起脸,瞪住站在老太太身后的春暖,说道:“还不去煮水泡茶?上好的茶叶不喝,留着做什么?便是放着坏掉,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奴才喝!想是有人让你们天天哄老太太喝这清淡无味的白水,省下茶叶好拿出去送人罢?亏你们做得出来”
春暖无缘无故被方郑氏说了一顿重话,呆楞片刻,眼睛变成了兔子眼,眼泪差点就要流出来。
做为郑老太太跟前大丫头,平日近身服侍,体贴细致,老太太待她和秋菊也如同孙女般疼爱宠护,只除了是个奴婢的身份,她在侯府的体面和待遇,可说是婢女中的头一份,老太太与她说话从来都是有商有量,温和可亲的,也从不会当着其他奴仆的面训斥她,即使她真的做错了事儿,只让她改过来便是……可现在,大姑太太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地就责斥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难道真是那种不堪的人么?
郑老太太也听到方郑氏的话,眉头皱了皱,刚要说她几句,此时却又有婆子来报传二姑太太的消息,说是快走到安和堂院门口了,老太太边听边笑着点头,又叮嘱人记得去传请王文慧过来。
这边方郑氏不容春暖争辩,催道:“楞着做什么呢?还不快下去?”
春暖流着泪,转过身之际却触碰到一个温软的身体,依晴扶住她,微笑着柔声细语道:“让老太太喝白开水是我的主意,大姑太太错怪春暖了!春暖替我受过也不分辨,真难为你!好孩子不必难过,大姑太太今天诸事不顺,总要寻个人发作一下才能去掉心火,你就权当走路不小心让石头拌了一跤,哭哭就完了,别放在心上!去吧,泡一壶二姑太太爱喝的茶即可,老太太现在吃着药,她不喝茶!”
春暖听了,苍白的脸色才缓和过来,低着头朝依晴福了一福,说声“奴婢下去了”,转身欲走,方郑氏哼了一声道:
“好丫头,别忘记当初是我把你挑选进安和堂,送到老太太跟前的!她叫你走你就走,只给她行礼,却看不到我站这儿?小时候看着挺机灵,却越长大脑子越笨拙,还学会吃里扒外了!看来是女大不中留,待我回过老太太,该放出去配人了!”
春暖背影一僵,依晴轻笑道:“大姑母,这话你敢当着老太太说么?老太太跟前统共只有春暖和秋菊这两个贴心的人,她们年纪又不大,才十五六岁,正是可以倚重的时候!老太太怎舍得放她们?我和侯爷也舍不得这么早放她们走,还需要她们陪伴服侍老太太呢!总得满十八岁,再给配一门好姻缘!这是我和侯爷的想法,老太太也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