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景琰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语气也如同腊月寒风般割人肌肤:“没有歹意就好!如今老太太健在,是你的福气,你安安份份,我自会照应你到老,若不然,等老太太仙去之后,我与你便彻底没有关系了!记住我的话:若是带着祝福来,你可以进去看看宝儿,但不能抱他,他还太小,外人抱,我不放心!”
方郑氏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眼里忽然坠下两行清泪,她哽咽着说道:“琰儿,我是你父亲的亲妹妹啊,这么些年,我一心一意为你、为侯府做打算,你却何故对我这般无情?”
“看来大姑母既不想思过,也不愿悔改,那好,且听我翻翻老帐,看看这些年你到底为郑府做了什么?这一年来,又为我做了多少件好事?”
郑景琰强压着内心腾起的一股火气,冷声道:“大姑母与方姑父不和,离开方家回娘家住,快有十年了吧?祖母慈爱,母亲软善,我时常在外奔走,这府里任由大姑母恣意而为,大姑母可以自己算算,多年来,你从侯府搬出去的财物有多少?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十二岁丧父,承担起整个侯府,就算不在家,这府里大事小事,件件落在我心中!我不作声,不过是看老太太面子,也体恤大姑母心情,视若无睹罢了!却不想如此一来,反而助长大姑母的贪念!我成亲娶妻,真正的主母掌管府邸大权,大姑母若真当我是亲侄儿,便该乐见其成,可为什么,要对依晴百般刁难?我离京之后你不但以老太太的名义将人安插进玉辉院,意图谋害依晴,还利用月娇、瑶贞给依晴添赌设局!依晴怀孕,你与二姑母不为我欢喜,反而处处为难我母亲与依晴,两位姑母是何居心,敢不敢说出来?依晴外出进香之时,瑶贞身边大丫头青荷潜入玉辉院做的什么勾当,想必大姑母也很清楚吧?不要着急否认,你与身边任妈妈在常乐院门前商量着如何对付依晴,什么虎狼药,什么姑太太的手段……巡夜侍卫在暗中全听见了!你可知道,我听到禀报之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你如此居心险恶,欲害我妻儿,便是与我为敌,要我如何待你?我与你之间再无亲情可叙,今日,依然尊你一声大姑母,全看着老太太!你若对你的老母亲还有一点点孝心和良心,便该老老实实的,再不要瞎闹腾,否则,会有一个你不想要的后果等着你!”
郑景琰说完,看也不再看方郑氏,背着手转身自顾走了。
方郑氏呆若木鸡,此时她的脸已变成乌紫色,大睁的双眼里全是惊吓和不能置信,眼泪早没有了,如果双腿走得动,她或许会选择转身逃离玉辉院——直到今日,她才真正领教侄儿的可怕!这个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夏依晴已经够精明,侄儿简直就不是人!方郑氏筹划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言语,除了自己和任妈妈、宝婵、瑶贞知晓,自以为连鬼神都瞒过去了的,侄儿却是如何探挖出来?深更半夜与任妈妈悄声说的话都能让他听见,那她和妹妹王郑氏的那个计划……更有宝婵带进来的“女变男”药粉,他岂不是全部了然于心?老天哪!怪不得瑶贞让青荷下了药,依晴还是半点事都没有,顺顺利利地生下了儿子,原来,侯府发生的一切,侄儿都知道!
郑景琰进去后,打发了两名仆妇过来,方郑氏最后还是被扶进了玉辉院上房,她果然安安份份地没弄出什么动静,只是看了看依晴,又走到郑夫人身边瞧一下襁褓中熟睡的宝儿,笑着说几句吉祥话,宝婵和月娇想抱抱孩子,郑夫人以孩子已睡着为由婉拒,宝婵几次示意方郑氏,无奈方郑氏早泄了气,终是不敢强行要求抱孩子,更不敢送出准备好的婴儿衣裳和赤金长命锁,在侄儿冷淡的目光注视下,她连话都不敢多说,唯恐一不小心就漏出错儿来。
坐着饮了一杯茶,方郑氏便起身告辞,说是今天都二十九了,明天大年三十,家里许多活儿等着,该回家做好准备过节。
不仅方宝婵和冯月娇感到惊讶,老太太也有些诧异地瞧了大女儿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昨夜在安和堂大女儿还抱怨说今年刚搬出去,样样紧促,没法准备好过年的事物,她都已经同意让她们一家子几口人过府来一起过大年的,怎么现在……
方郑氏却是怕老太太不答应似的,笑着说道:“娘,女儿想过了,我们刚搬了家,还是在自己家里过年的好,图个热闹红火、家事兴旺嘛!”
其他人都不作声,老太太便也点了点头:“原该如此,宝章才刚成亲,这大年节啊,就要守在自个儿的家里,夫妻团圆和美,以后日子就越过越好啦!”
方郑氏垂下头,心里苦涩不堪:因想着过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她早就打算好带领一家人回娘家来过年节,至少要出了正月才回去,压根儿没准备过年的年货,也不知道现在赶紧回去采买,还来不来得及?
方郑氏带着宝婵月娇匆匆离去,走了许久,老太太才想起来什么来,叹着气对依晴说道:“你大姑母年纪大了,记性越发的差,她带有衣裳和长命锁要给宝儿的,昨夜还拿出来让我看过,可刚才明明到这儿了,竟是不记得拿出来,我也想不起提醒她……宝婵和月娇也是,不帮着记点事儿,唉!真是的,一个两个,都白长个儿了,全不顶用!”
依晴说:“没关系的,大姑母辈份大,能来到这里看看宝儿,便是莫大的疼爱了,这份情我记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