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已经完全被夜色所笼罩了,院门紧闭;小小的院落内没有一个人在走动着,显露出深夜来临后的寂静。
那几间下人住的辅屋内早就没有了灯光,应是已歇息了许久了吧;佟掌柜所住的屋子也是只剩下一丝微弱的灯光透出,估摸着也快要歇息了的。
只是,除了这个小院里的人外,其他人是不清楚的;此时不要说佟掌柜没有歇息,就是其他的下人也都没有一个是睡了的。
那个中年汉子和粗使婆子,此时就站在大门口;那个小书僮,此时也隐在了佟掌柜所住的那屋子的屋门外。他们知道,那两个丫环,此时就趴在主屋的屋顶上警戒着;两个小丫环虽然年龄不大,武功尤其是轻功却也是好的,可见北门先生在佟掌柜身上所花的心思着实不少。
今天,北门先生和佟掌柜都在屋子里。先生是派人先传信来的,自己却是刚到了没一会儿;是等暮色完全降临后,才一身黑色夜行衣地出现在小院里的。当时,佟掌柜明显是楞了一下;不过,也只就这一愣而已,随后就将先生迎进了屋里。
屋内,只有桌上点着一盏灯;为防着灯光太亮,又在灯罩上加了一层纸的。同时,在屋内的窗棱上也都糊上了厚厚的一层纸;因而,从屋外望去,只觉得这灯光着实的昏暗。
屋内的情形,却是出乎屋外的五个人的预想;只因着北门先生和佟掌柜的表现都是和平时大相径庭的。
北门先生,此时正跪在佟掌柜的面前;头深深地低着,肩膀在剧烈地抖动着,从他的胸腔里,发出的是那压抑不住地撕心裂肺的抽泣声。因是深夜,怕被左邻右舍察觉后给大殿下引来麻烦,因而只能是极力地压低声音进行着抽泣。
可是,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从那极力压低的抽泣声和急剧颤抖的肩膀,足可见北门先生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
北门先生就这样跪在地上,低着头,任由巨大的悲痛将自己给湮没。
与他相反的,却是屋内的另一个人,佟掌柜;也就是顾之仕顾浩曦口中的景公子,盘下鹿鸣路店铺的佟掌柜,当然也是北门先生口中的大殿下。
此时,他脸色平静地望着桌上的物件,幽深的眼神就如同一片汪洋一样,任谁也猜不出他此刻到底在想着什么。
桌上,除点着的那盏灯外还有着第二个物件,也就是佟掌柜望着的那个物件。
物件下面铺着一块浅色的毡子,体积不大,看上去刚好能包住物件而已。朝上的一面,估计是一块绸缎;下面的一层,估摸着是羊毛这一类的织物,因着屋内的灯光太暗而实在是看不清楚。
毡子上放着的那个物件,却是引人注目;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也是一下子就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小小的金冠,不大,在成年人看了就像是摆设或者玩具一样;用的是纯金打造的,整个造型端庄贵气。在冠顶的地方,盘着一条小小的金龙,张牙舞爪的,透出无尽的傲气和霸气;小龙的双眼注视着最上方的那颗夜明珠,就像是看着皇帝的龙椅一样透着志在必得的信心。
这顶金冠是北门先生带来的,也就是他前面所说的要从齐国带来的那件信物。
信物到达梁国的时候,就是用那毡子一样的东西包着的;是以北门先生并不知道这件信物到底是什么。但是,从齐国带信物过来的人说了国王的口谕:即便所有的人都死了,也必须护着这件信物的安全,必定不能让它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北门先生本就知道兹事体大,更兼国王的口谕又是如此严厉;所以反复斟酌安排后,才决定了今天晚上将信物送到大殿下这儿。
为免出纰漏,在派人传信的时候,北门先生反复叮嘱,一定要小心谨慎地将口信传给大殿下;同时,因知道大殿下还没恢复记忆,亲自部署了五个下人的警戒位置。
是以,刚才自己一身夜行衣落在小院里时,特意选了离那中年汉子近的位置,且一落地就轻呼了那中年男子的名字;否则以这几个人的身手,发现不明行踪的人即刻就会交上手的。
虽说都是训练有素的,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但是万一在交手过程中让信物有丝毫的损伤,那自己引咎自裁是小事,耽搁了大殿下恢复记忆的事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可是,等到信物从毡子里打开时,自己觉得自己是彻底地崩溃了;这是金冠啊,就是大殿下在封为太子的庆典上戴的那顶金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