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没精打采的样子,承玉眼眸闪了闪:“你的事,我本不该多问,但既然你承认了我这个师父,我便不得不劝你一句,以后尽量离那位锦歌姑娘远一些。”
皇昱停下洗碗的动作:“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离她越远,对你越有益处,当然,今日这番番话仅为劝告,该不该听,要不要听,一切由你自己做主,我不会多加过问。”
盯着自己浸泡在水中的手指,皇昱闷声道:“承玉哥的话,我自然会听,只是……”
“只是你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你都不懂。”
皇昱似有不甘,却没吭声。
“不是让她唤你一声师兄,你在她眼中,就真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真的,我没想到她对你的影响会这么深。”
“承玉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要我带她去见你?”
承玉敛目,昏暗的光线下,他唇角弧度不变,依旧微微上扬,但皇昱却觉得,他的表情是那样悲伤:“没什么,只是觉得,她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皇昱不解,承玉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故人一说,未免过于沧桑了些:“她是你小时候的玩伴?”
“呵,问这么多做什么,赶紧洗碗。”承玉不予回答,皇昱没辙,只好咽下满腹疑惑。
昨天因为偶遇楚凌风和灵萝,又被少昊的隐瞒气得难过,晚上觉都没睡好,今日却是实实在在开心了一回,锦歌连眉梢眼角,都带着欢愉之色,神态与昨日可谓是判若两人。
离开承玉住所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北堂胤炎和皇昱本要亲自送她回去,被她拒绝了,两人心知她脾气,知道劝不动,只好任由她一个人离开。
上回发生那样的事情纯属偶然,帝江城里敢明目张胆抓人的没几个,她今天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在他们看不到的暗处,必然有奕铉的人在跟随,故而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虽然天色已经不早,但锦歌却不想回去,一离开承玉的浣莲居,那里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就全都回来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上回和少昊一起闲逛的老街,这条街,似乎不论什么时候都非常热闹。
天气渐渐转暖,夜晚出来闲游的人也多了起来。
“大姐姐,买一束鲜花吧。”一个小姑娘突然跑到她面前,高举着手里的一捧鲜花。
她不是很喜欢花束,但为了避免纠缠,就掏出了几个铜板,准备递给小姑娘,谁料手刚伸到半空,就被对方一把抓住,女孩脆生生向她道谢:“多谢大姐姐。”
她觉得不对劲,想要收手,但为时已晚,她周围的景色,早已不是灯火通明的街道,而是黑漆漆的树林。
她心头一紧,心绪却极是镇定,大概被绑架的次数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别转身弄鬼了,现出你的原形给我瞧瞧。”
眼前的花束被拿开,矮她一截的小女孩骤然长高:“咦?这一次你怎么不大呼小叫了?”
看到对方的脸容,锦歌哭笑不得,被同一个人,不同一个魔绑架两次,自己还真是够衰的。“你又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让你半个忙。”
“帮忙?”她冷笑:“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你连续两次暗算我,还要我帮忙?”
“我有求你么?”一只爪子伸到她面前,来回摇晃:“你的命掌握在我手中,不想死,就配合一些。”
“丑八怪,我没心情跟你玩。”她转过身,无视那只苍白指爪,抬步便走。
“不许叫我丑八怪!”
苍白的脸配着漆黑的瞳,看上去简直瘆的慌,这样不丑,什么样子才丑?
“你们魔没一个长得好看的,若是仙女下凡,我倒可以赞一句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仙女?”长长的爪子拦住锦歌去路,魔鹫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厌恶:“但凡神仙,身上都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仙女。”
锦歌停下脚步,没来由的,她心底十分赞同魔鹫的说法,可她为什么要赞同她的说法呢?:
“我记得……你叫血练是吧?”锦歌拧眉回忆了一下,确定她就是叫这个名:“我不叫你丑八怪,也不跟你争到底是妖魔臭还是神仙臭,我现在就想回去睡觉,你赶紧给我行个方便。”她左看看又看看,确定自己不认得这个地。
血练眼神复杂地瞧了她几眼,也放缓了口气:“我也不威胁你,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你帮我找到魔主大人,你想要什么方便,我给你什么方便。”
锦歌有些烦躁:“你找你的魔主大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找到魔主大人的唯一线索。”
锦歌更是烦躁:“开什么玩笑!你们魔主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啊,我是谁?找她还需要用到我?”
“不管你信不信,总之,要找到魔主大人,没有你的配合是万万不行的。”
“她不是死了么?”
“魔没有死不死一说,除非魔灵湮灭,而且……近来我能清晰感觉到魔主大人的气息,也许她早已魔灵重聚,只是我还不知道而已。”
“既然如此,你就等她来找你不就好了?”
“你不知道,当初魔主大人受了多么重的伤,几乎魔灵溃散,就算重生,只怕也十分虚弱,为了避免再遭不测,我必须先一步找到她。”
锦歌讶然:“这与受伤有什么关系?她是魔,只要魔灵重聚便可,以前的伤势怎么会影响到现在?”
血练犹豫了一下,照实道:“魔主大人伤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你可知,当初伤她的,正是你口中崇拜不已的仙神。”
这样过往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她听着,竟然会难受的不得了,就好像被伤害的人是自己一样。
“她是你的主子,你忠心为主,也别拉上我,我不想搀和到这些事情中来。”她说着,又要离开。
血练在她身后道:“你对自己的来历也很迷惑吧?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把自己的前尘过往查清楚?”
一针见血!
锦歌深吸口气:“我是北堂锦歌,北堂世家大老爷北堂淞的女儿,有什么好查的。”
“原来你喜欢自欺欺人。”
“废话少说,不帮就是不帮,少拿那些谎话来诱骗我!”
“北堂锦歌,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血练似乎被激怒了,锦歌不用转身,也能清晰感觉到自她身上散发的浓浓杀意,但她没有停步。
事到如今,也只有撕破脸皮了!
血练回复原形,朝锦歌冲了上去,长长的指爪只取锦歌背心。
“啊!”一声惊叫,她被重重弹开。突遭袭击,血练来不及回避,硬生生被法障击中。能在一招之内就伤她的人不多,除非是……
一抬头,她惊住了。
“穷奇!”挡住她的,正是穷奇。
锦歌站在不远处,静静看她,曜黑的瞳眸中没有一丝感情,这一刹那,让血练突生一种错觉,好像两者之间,锦歌才是真正的魔。
“若再相逼,就杀了你。”
穷奇已经与她签订血契,自是会听她号令,血练虽自负,但毕竟重伤才愈,兼之对手是穷奇,自己根本没有得胜的机会,她只能含恨放弃。
唉,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能让她安生呢?本以为今天一整天都可以开开心心地过,却又碰上了魔鹫。
什么魔主,什么线索,这些事情与她有关吗?她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上回被妖魔之事牵连,差点丢了小命,她可不想再被牵扯进去。
不知道自己与血练见面的事情,会不会传到奕铉那里,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奕铉派人跟踪她,想到那些跟着自己的人并未影响到什么,也就随他们去了。但现在,他们显然跟丢自己了。
此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所幸有穷奇相助,上古魔兽岂能不会缩地术?一眨眼功夫,她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前后环境的转变让她有些茫然,傻站在锦心阁前,愣了许久。等明白发生了什么,打算回房睡觉时,她看到对面的宫宇中,走出一个人,虽然隔得远,但她却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如此急迫,他是要去哪里?
想到跟踪自己的那些人,想到自己的突然消失,难道,奕铉是去找自己的?
自己有那么大面子,能让他焦灼至此?
血练的话突然冒了出来,不仅是自己的前尘过往,好多事情她都不甚了解,得过且过了这么久,也该试着去拨开眼前这团迷雾了。
这回她亲眼看到奕铉离开,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她对穷奇说:“你既然会施展缩地术,应该也会隐身术吧?”
“你要吾做什么?”
“我要潜入对面的宫殿,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吾会同时施展缩地与隐身术,将你送去对面宫殿,并掩去你的痕迹。”穷奇这点比少昊好多了,锦歌说什么它做什么,从来不会问及原因。
依旧是眨眼功夫,锦歌便从自己的院落中,来到了奕铉所住的玄云宫。
殿内黑洞洞的,没有丁点光亮。
锦歌望着那片黑暗,潜意识中觉得,一个大秘密,似乎要就此揭开了。